白琰想到这里,眼底就黯了黯。
他本来是没有打算过来上学的。
白琰是单亲家庭,妈妈身体不好,只能做些手工制品出去卖,才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但是家里的经济真的很拮据,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高中的学费和食宿费令他望而却步,白琰本来是打算中考完后就出去打工挣钱的。
但是白妈妈却不同意。
他的儿子学习成绩很好,中考分数很高,一看就是读书的苗子。如果这个时候让对方出去打工荒废学业,无异于是自毁前程。
白妈妈为了这件事和白琰大吵了几天,伤心欲绝。两个人为这件事一直拖到高中开学,白琰都没有去上学。
还是四中发现分数很高并且报考本校的孩子没有来报道,当即打电话给白妈妈了解情况。
在得知事情原委后,四中直接减免了他的一切学杂费,每个月还在饭卡上打两三百的补助,并且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拉来了知名企业家名下基金会的助学款项,每年会给白琰家中发放两万元。
就这样,在基金会和学校的帮助下,他才得重新入学。
白琰只想好好学习,将来养活自己和妈妈。
这样的人,他还是不要接触了。
白琰说完“我叫白琰”后就不吭声了。
老班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孩子有点紧张害羞。省重点高中的大自习时间非常宝贵,都是学生用来完成老师布置得如同山一样多作业的时间。
因此老班也没有强求,只是看向全班同学,再看看白琰,笑道:“好,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以后就要对新同学多多关照。”
说到这里,老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来的时间有点晚。现在班上的座位已经排好了,你先委屈一下,坐在最后面的那个座位上。等到半个月后月考完毕,我们会重新分配座位。如果上课看不清黑板,你可以搬凳子到前面听课。”
白琰点点头,就背着装满了新书,练习册的书包沉默地走到最后一排去了。
当象征着大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全班的人都跟逃离了鸟笼的鸟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将近一个小时久坐不动的大自习,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无异于折磨,更不要说期间还要埋头写作业。
因为等会儿就是晚自习,所以这一次的休息时间会长一些,大概有十五分钟。
席和光身为英语课代表,擦着下课的铃声就赶紧起来收作业,其他科目的课代表也是如此。
全班一共72个人,座位是按照两边两列,中间四列来摆放桌椅。因为人多,所以每个科目的课代表都有两个,按照列数当中一分,一人一半,每人四列地收作业。
席和光就收他这半边的。
他像上门催债的一样,从第一排开始,挨家挨户地重复着:“快把英语作业交出来。”
然后写了作业的人就把练习册叠放在他的手上,没写的或者没写完的,席和光就把对方的名字记在小纸片上。
这一列的最后一位正是白琰。
席和光已经收到倒数第二列了。怀里的作业虽然没有很重,但也挺高,几乎把席和光整个怀抱都占据了。
这一排刚好有人没写作业,席和光两只手都抱着这一摞,记名字不方便,只能借用一下倒数第二排同学的桌子。
这张桌子乱糟糟的,席和光不好直接放上去,怕不小心给对方藏在卷子,练习册或者课本下的小件压坏了。因此他只借用了一个桌角,把最底下那本练习册的一角放上去,其余的用自己的腹部顶着,然后趴在最上面的习题册上写名字。
他正要写最后一笔的时候,身后似乎有人要出去。狭窄的过道里,虽然席和光很瘦,但他正弓着身子,两人难免有摩擦。
席和光被身后的人一撞,怀里的作业本一震,这高高的一摞几乎要整个塌陷下去。
一只手从旁扶了一把。
这手很大,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席和光连忙写完最后一笔,抽出手来抱紧了怀里的习题册。他抬起头一看,就见是新来的白琰。
他冲着对方笑了一下,脸颊边的小窝若隐若现:“谢谢。”
白琰撇过了眼睛,闷闷地说:“不谢。”然后伸手递过来一个习题册,说:“这是我的作业。”
席和光有些惊讶。
他本来没有打算收白琰作业的。毕竟新同学刚来,还缺了半个月的课,估计连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都不清楚。
没想到白琰会主动交。
他又冲着对方一笑,伸手接过了练习册:“一来就做作业,挺好的。如果你英语的课程跟不上,我可以把我的笔记借给你。”
声音也很好听,仿佛泉水叮咚,清越悦耳。
白琰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撇开了眼睛,不去看他的脸。
谁知却一眼扫到了对方的手腕。
那从袖子中伸出来的一截手腕又细又白,能够清晰地看见皮肤下隐藏着的青色的血管。在肥大校服衣袖的映衬下,这截手腕显得更瘦了,白得几乎耀眼。
白琰简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一句古诗。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啧。
休息的时间紧迫,席和光收完作业后,就抱着一堆练习册,三步并两步上楼抱去老师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上了一趟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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