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号,陆至晖的眼睛开始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光斑。医生帮他做了检查和测试,发现视力正在恢复。但避免他的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医生替他缠了几圈绷带。这样白彦可以带他去有阳光的地方晒晒太阳,让他感受一下自然的温度。
9月20号,陆至晖可以用右手拿起5公斤重的东西了,与此同时,他能够看到一些物体的轮廓。医生说他的恢复速度比之前的病人都快,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9月28号,躯体的机能已经差不多康复,陆至晖已经能进行一些轻微的运动。他用哑铃做了一组深蹲,真切感受到肌肉收紧和疏放的力量感。如果不是医生阻止,他还想再做两组。
9月29号,这是眼部治疗最后一个疗程的最后一天,医生关掉仪器之后帮他滴了药液,告诉他明天一早拆绷带,到那时,他应该是可以看到清晰的物体轮廓的。
次日一早,陆至晖五点就醒了。他听到那个“不会说话”的护理从小型的看护床上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过来帮他按摩四肢。半小时后,护理去洗漱吃饭,然后把他的营养餐端进来,打开窗帘,叫他起床。
这是每天早晨如公式一般进行的流程,但大概是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要好,所以不论是从按摩中醒来,还是从那个护理的轻轻拍打中醒来,他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今天是格外重要的日子,医生九点会来给他拆绷带,这昭示着他失明了一个多月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有些忐忑,因为最近一直缠着绷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恢复了多少,能够恢复多少。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所以吃过早饭之后,他让护理带他去楼下散了会儿步。七点半的时候,会有一个晨跑的大学生路过这里,他的金毛犬会过来蹭陆至晖的裤腿,等陆至晖摸它几下,它才兴致勃勃地跑开。
刘晓冉今早没来,因为陆家人听说今早要结束治疗了,所以一大家子都赶了过来,说是要在住的地方开一个小派对。现在他们都去布置场地去了,待会儿护理和佣人会带他回去。
“陆先生,感觉还好吗?”主治医生带着实习的学生进来,脚步声跟之前一样,干练稳重,但是因为来人太多,显得尤其密集。
“很好,昨晚身体也没有出现麻木感,我睡得很好。”
“噢,好极了。”主治医生示意实习生记下他的状态,“眼睛呢?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这几天都没有出现以前的酸痛感。”
“这是个很不错的反馈。那么,我要给你拆绷带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随时可以。”陆至晖回病床边坐下,面朝着跟前他判断不出来的人群。
“待会儿会给你做一个测试,请把你看到的东西描述一下,尽可能详细一点,这样我们可以做更好的记录。”
“还是几何图吗?”
“噢,不是,几何图是最开始的测试,您已经通过了。当然,后面的‘粉红大象’您也通过了,所以今天的难度会高一点。”
“好,没问题。”
主治医生开始拆解他的绷带,柔软的布料一层一层从他的头颅解下,他能感受到屋里的光线。
“好的,现在你可以尝试慢慢睁眼,如果中途有什么不适请随时告诉我。”
陆至晖点头,并且屏住了呼吸。近两个月没有看到过东西让他现在有些紧张。不过他并没有急促,而是缓缓地,缓缓地掀开眼帘。
视野先是被一片茫然的白充斥,他眨了两下眼睛,渐渐地,强烈的白光逐渐消散,像冬日清晨的浓雾,在阳光出现之后渐渐就散了开去。于是,万物也就有了轮廓。
眼睛可以让人们看到很多东西,而那一刻,他看到了,他可以用全世界去交换的宝藏。
他看到一个穿着他不熟悉的护理的白色衣服,手上戴着棉布手套的人。
那个人,眼睛如猫一般单纯灵动却在偷亲到他之后充溢着得意和张狂。那个人,生气的时候号称全世界都哄不好最后却会拜倒在辣条和泡面之下。那个人,会在陌生人面前大杀四方回到家里却软糯糯的只往他怀里钻。
那个之前气冲冲说离婚就离婚却又偷偷跟过来,现在无比真实地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爱人。
无言,无声,而那交糅在眼眸深处的不需要用语言去诠释的情愫,是爱啊。
白彦本来计划在陆至晖看清他的那一刻弹他一个脑瓜崩,但是看到他茫然的眼神慢慢凝聚,没有焦距的目光慢慢落到自己脸上的时候,鼻子一下子就又酸了。他强忍着眼泪,嘴唇因此也抿成了一条细线。
不能哭,不能哭。
他歪着头,模仿医生的语气问:“陆先生,告诉医生,你看到什么了?”
话说完的瞬间,眼眶里的泪水也啪的掉了下来,在晶莹的水滴碰撞地板的那一刻,陆至晖猛地把眼前的人拥进怀里。怀抱很紧,紧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感觉到对方不停发抖的身体,以及破体而出的狂喜。
于是,憋了几十天的情绪终于爆发,白彦再也没忍住,嚎啕大哭:
“哇——”
他用力地捶打陆至晖的背。
“臭先生!臭先生!”
捶一下,骂一句,拥抱也随之更用力。
“呜——臭先生————乌龟王八蛋先生————呜呜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