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舟目光一动,对那名信使点了点头,沉声道:“知道了,跟我来吧!”
翟子强行了个军礼便去忙了。
陆云舟领着那名信使回到船舱中,关上舱门后,信使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函,双手呈给陆云舟,禀报道:
“三少爷,这是族长大人的亲笔信!”
脑海中浮现出齐敏写信的画面,大半个月未见,不知临淄现在是何种情况。
陆云舟接过铜管,检查了一下封泥上的印鉴,确定是父亲的印章之后,用小刀熟练地挑开管头的封泥,抽出一叠卷起的信纸。
陆云舟摩挲了一下信纸的纸张,确定是自家所造后,这才点燃灯火,请信使坐下,展开信纸细细看了起来。
齐家信使目光下垂,恭敬地坐在陆云舟的对面。
此刻的船舱外虽是一片忙碌,但船舱内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
陆云舟一列一列地阅览下去,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让陆云舟意外的是,齐敏在信中没有过多地提到齐家的境况,信中主要提到的人,竟然是解子元!
关于齐家,齐敏在信中只简单地提了一下,说一切都好,让陆云舟不必挂心。
然后齐敏就说起了陆云舟离开之后,临淄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在所有发生的大事件中,解子元正是中心人物!
陆云舟离开临淄后不久,稷下学子开始掀起街头游行的风潮,号召人们支持科举制,临淄的百姓纷纷响应加入,而带领游行的人正是解子元。
解子元在大众面前,不止一次地公开发言,以陆云舟的后继者自居,声称他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陆云舟所提出的科举制的崇敬!
之后反对派对游行队伍发动了几次公开的袭击,都是解子元冷静判断,临危不惧,以各种雷霆手段一一化解的!
解子元还大肆声张,说陆云舟的离开,都是因为反对派的逼迫,这让百姓们看来,解子元正是陆云舟最狂热的支持者,只要是他做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出于齐家三公子在离开前做出的安排。
几次这样的冲突事件被化解后,解子元在临淄百姓的心目中,已然成为了陆云舟的代言人,在陆云舟不在的时候,解子元就是所有科举制支持者的主心骨!
齐敏在信的末尾特意提到,解子元公然将自己所作所为,完全和陆云舟绑在了一起,这一点陆云舟需要警惕。
陆云舟目光幽冷地看完最后一个字后,将信纸放在了灯火上,看着信纸点燃,变得蜷曲焦黄,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眼眸中倒映着升腾的火苗。
从齐国临淄送达卫国濮阳的信件,哪怕是途中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至少也需要十日的路程,也就是说,这封信中所述的情况,最保守的估计,也只是十日前的情况。
十日前,游行的风潮已然席卷临淄城和周边各个城池!
却不知到了今日,这把火已经被解子元烧向了何处!
陆云舟静静地看着信纸烧得干干净净,眼中尽是凌然之意。
游行!
这是陆云舟留给刘琨和方世华的备用方案,是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的底牌,在陆云舟的计划中,现在这个阶段,根本是用不上游行这样的激烈手段的!
在三月大朝的朝堂辩论中,陆云舟已然通过言语的交锋,拉拢了不少的支持者,并且将反对者推向了不义的一面。陆云舟已经可以确定,目前齐国的权贵们,大多数还是处于中立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科举制的舆论宣传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暗中低调进行,在所有人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的时候,尽量低调地迅速扩大宣传范围,在不引起巨大反弹的前提下,得到民心广泛的认可,形成一种潜在中的无形的影响力,潜移默化地影响所有人,这才是重中之重!
陆云舟想要做的,从来都是和平改良,而不是暴力革命!
这种时候大张旗鼓地鼓噪百姓加入,发动大规模的街头游行,以对抗所谓的“腐朽权贵”,这正是最愚蠢的行为!这只会触碰到所有权贵的敏感神经,将那些原本没有对科举制引起足够重视、原本中立的势力,一步一步地彻底逼向反对的一方!
游行被大范围掀起的那一刻,大朝上陆云舟朝堂辩论所作的所有努力,已经全部白费!
政治斗争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不到一方彻底毁灭绝不中止的,科举制在这样堂而皇之的操作下,必将被利用成为派系倾轧者手中的利刃,一步步地变成举国上下矛盾争端的最大导火索,而失去它原本的意义!
可以想象,现在的临淄只怕已经被派系争斗的烽烟笼罩,各方势力必然都已经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陷入了暗流汹涌的争斗中了!
这对齐国发展是绝无好处的!
解子元!
陆云舟眼眸中仿佛真的有火焰在升腾,他自认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底已经起了杀机!
陆云舟不知道解子元是如何获得刘琨和方世华的信任,从而获知自己的计划的,也不知道解子元是如何说服刘琨和方世华违背自己的安排,提前发动游行的,但他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想起一向以来解子元的表现,陆云舟摇了摇头,他实在不相信,以解子元的软弱性格,这一切是凭解子元自己做到的!
陆云舟缓缓闭上双目,脑海中出现了解正清从容不迫、处之泰然的气度,后俊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笑容,心中不由得一寒。
齐敏在信的末尾特意提到的话的含义,陆云舟心中明白,如今以临淄为中心酝酿发生的一切将要爆发的风暴,都已经被解子元绑在了陆云舟身上!
陆云舟人虽不在齐国,但解子元的所作所为,所有好的坏的影响,所有的账,最终都会算在陆云舟的头上!
深吸一口气,陆云舟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看向老老实实坐在对面的齐家信使,沉声道:“你先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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