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一天的狂欢已经过去,临淄城家家户户陷入了梦乡。
后府的议事堂仍旧灯火通明。
后俊坐在主位上,听着下方家将汇报今日临淄城的情况,双眼微眯着,眼中不时地闪过危险的光芒。
两旁分列的席位上,坐着亲附后家的临淄各大家族的族长,以及后俊网罗的门幕僚。
听完了家将的回报,后俊尚未表态,整个议事堂议论纷纷了起来。
淳于仪头顶抱着白色的纱布,头发散乱,额头上鲜血渗透在纱布上,看起来极为凄惨,他怒道:“齐雨这小子太狡猾了,他就是趁着白天我等尚未散衙,趁机在临淄城搅风搅雨,把所有的百姓都绑到了他的阵营,好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其心可诛!”
后俊扫视众人,见他们一片怒骂,却是没有人提出丝毫建设性的意见,不由得沉下了脸,头疼地抹了把头顶稀疏的头发,沉声道:“宗伯的拜帖送来了,为何不见他?”
檀家族长檀启明疑惑地道:“方才散衙回来的路上,我倒是见到了宗伯的马车路过,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后俊按下心中的烦躁,缓声道:“诸位也看到了,齐家这次是有备而来,这科举制若是当真在我大齐推行,损害的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利益。后某不才,今日请诸位前来,就是为了商讨一下,我们该如何应对齐家此次的阴谋!”
后俊一句话就将科举制的事情,推到了齐家的阴谋上面。
…
…
解府。
书房中的烛火明灭不定,解正清定定地坐在书案后,闭上双目,脑海中闪现过今日大朝之上发生的一幕幕,尤其是田单的所有神态和反应。
良久,解正清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精芒一闪,起身出了书房,叫上家仆,来到了解子元的卧室门外。
院落中静悄悄的,一把大锁挂在了门上,将解子元卧室的大门锁紧,解正清吩咐人将门锁打开,独自走进了解子元的卧室。
昨日从善家提亲回来,解正清就将解子元关了禁闭,除了每餐有人送入吃食,不许解子元踏出自己的卧室一步。
卧室内静悄悄的,也没有亮灯,解正清伸手将烛光点燃,蒙蒙亮光照亮了四周,卧室的外间并没有看到解子元的人影。
解正清举着烛台走进了里间,看了看四周,绕过屏风,又掀开床帷,仍是不见解子元。
解正清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离开卧室,转头却是看到床的侧后方有一团阴影。
解正清脸色一变,举着烛台照了过去,发现那团阴影竟是自己的儿子!
解子元就这么瑟缩着身体,缩在床后的角落中,一言不发,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似是发现了烛光,解子元茫然地抬起了头,露出了憔悴的一张脸,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长了张口,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解正清心中五味杂陈,既恨自己的儿子如此无用,又难免有些心疼。
“父……父亲……”解子元长了几次口,终于发出了干涩的声音,但他的双眼却依旧茫然而无神。
解正清摇了摇头,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样子,转过了身,背对着解子元。
微弱的烛火光芒被解正清的身躯挡住了,解子元所在的角落又陷入了黑暗中,解子元正要将头低下,就听见父亲的声音冷冷传来:
“如果你还想振作起来,有一件和齐雨有关的事情,为父要交给你去办,若是办好了……将来的你,或许还能有一丝机会,凌驾于齐雨之上!”
解子元猛地怔住了,难以置信地将脑袋一寸一寸地抬起,看向自己父亲深藏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凌……凌驾于齐雨之上?”
解子元那茫然无措的双眼中,神光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凝聚!
“是否还要颓靡下去,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解正清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最后一眼,甩下这句话,拂袖便要离开。
“父……父亲!”
解子元急忙喊了一声,哆嗦着已经麻木了的双腿,吃力地靠着墙角,慢慢地站立了起来,眼神开始变得坚定而执着。
“请……父亲教我!”
…
…
后家议事堂。
在场的宾闻言,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邹征正要说话,后俊却是给了他一个眼色,缓缓摇了摇头。
这时议事堂大门外的门官终于唱诺道:“宗伯大人到!”
议事厅中立时静了下来,田平代表的是田氏宗室,和后家这一派系一向走的并不近,今日忽然给后家下了拜帖,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不过很多人想到了今日大朝之上,宗伯田平和齐雨的冲突,心中倒是有些期待田氏宗室或许可以加入到他们的阵营中。
后俊的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起身道:“诸位,随我去迎接宗伯大人!”
见后俊带头迎出了议事堂大门,宾们纷纷跟上,将被后胜搀扶着,脸色煞白,走路发颤的田平迎进了议事堂。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田平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手中死死地抱着一个拐杖,硬是靠后胜搀着才能勉强走进来,田仓跟在田平的身后,脸色阴沉,一脸愤愤不平。
“宗伯大人,可是身体不舒服?”后俊从自己的儿子手中接过搀扶工作,亲自将田平扶到了主宾席位上,状似关切非常地问道。
田平艰难地坐下,将拐杖靠在了席位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使劲一摆手,怒气难平地道:“后大人,老夫的身体无事!老夫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和诸位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付这个该死的科举制!”
众人顿时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纷纷点头。
后俊眼中精芒一闪,故意叹息了一声,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摇头道:“宗伯大人,齐家势大,此事不好办啊!”
此番挑拨之言一出,顿时将田平积攒已久的怒气彻底激发了。
田平气的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怒道:“这大齐是我田氏的天下,不是他齐家的天下,现在齐雨都要将我等的官位拱手送人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何不好办的!”
后俊心中暗笑,却是一脸沉重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同时暗中给邹征使了个颜色。
后胜则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老爹的身后。
邹征得到主公的指示,连忙大声道:“莱人非我族类,贼心不死,这次齐雨提出的科举制背后,必然藏着齐家和莱人极深的图谋!后大人,宗伯大人,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可不替大王和田相谋划长远,当此非常时刻,我等须时刻警惕防备莱人的阴谋啊!”
邹征一句话又将科举制这件事推到了莱人的阴谋上,将科举制一事定性为齐家和莱人的共同阴谋,将争端上升到了齐莱的民族之争,在场的宾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后俊暗自欣慰,邹征今日虽然在大朝之上给他丢了大脸,让他十分不喜,但此人毕竟还是深知后俊的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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