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浪花间飘摇不定,孤舟前行,却没有一丝回头的迹象。一只巨大的影子破海浪而至,发出亢长的啸声。
那只巨大的影子是万夜天的剑,
沧桑的啸声是剑鸣。
古月仙子等人八剑再度合璧,封元光圈重新落下,却没有了巨大的光剑,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直指心灵的纯正剑意。
八剑遥指天外,仿佛望月,似在朝拜。
古月的剑极为明亮,仿佛真正的月亮。
……
……
浪花淘尽,鲸尾轻摇,激起的白色浪花如千堆雪。
天空中忽然下起雪来,夹杂着淡淡的月光。
望月阁的剑法轻灵飘渺,秘传真剑在她们手中出神入化,剑微晃,月华随雪而舞。
这画面极美,就连相貌普通的大长老脸上也蒙上层淡淡的月光,光彩脱俗,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望月阁最擅诸般手段,天下间已知的道法,她们涉及一二。
面对万夜天海浪般的剑势,她们毫不犹豫的动用了最强的剑法,及最厉害的道术。
万夜天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惊讶。
雪花中的月光落在海浪上,竟使浪花一顿,剑势削弱了不少。
八剑合一的强大剑气比之先前光剑威力只差半分,但境意更加深远,手段极为高明。
万夜天看着那八方袭来,没有任何四角的剑气,目光中露出赞许之意,同时也有些失望。
白雪的这套剑法很少,只有三式。
余下的一式仅有一字曰,梦。
那年白雪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很短只有三句话,然后以此为剑,创出了这套惊世骇俗的剑法。
林深时见鹿,
海蓝时见鲸,
梦醒时见你。
言语见尽是情意,这是万夜天听过最美丽的故事,由于某些执念,两人未能走到一起。
这三剑环环相扣,一剑更克制上一剑。
若望月阁真是白雪的宗门,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克制手段,他使出鹿剑对方用光剑相抗可以说顺势。
此时他用鲸剑对方没有用梦剑。
万夜天轻轻一叹,收了剑势,任由那些剑意落在身上。
剑气刺破土地时发出“嗤嗤”的声音,烟尘再起,笼罩方圆。
古月仙子八人相视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放弃抵抗。
刘盼盼微微挑眉,她知道万夜天没有死,惊讶的是他的态度,竟忽然就没了兴致。
难道除了魔门与那名叫白雪的女子留下的宗派,世间再没有能让你提起兴致的事物了么。
空中的星光敛去,乌云四散,露出蓝天白云,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
万夜天的气息随着乌云一道消散。
在看山门前的深坑,哪里还有万夜天的身影?
古月仙子注意到,那个蒙面少女也不见了踪影,上一刻她分明还站在那里,此时消失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些本应如此的感觉。
因为刘盼盼本来就在一个触及不到的世界里。
能在封元光圈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万夜天是第一个。
远方的流云忽然破碎,化作道道白色的丝絮,在空中拉出一条笔直的线。
线的最前端是一个人,戴着斗笠,看不清楚面容,御气浮于虚空之上,俯瞰众生,充满漠然。
他就是那位圣人,阳光似乎都因他的出现变得明亮了许多,驱散了林间残余的阴暗之气。
接着有数道气息由远及近,速度之快,连空气与光线都有些变形。
他们是人类世界各地的强者,郭明哲踏虚而来,落到一朵云后。
古月仙子看着面前的深坑,轻叹一声,挥手散去阵法,天上的八轮月亮先后消失。
诸方强者亲眼目睹乌云消失的场面,联想到不久前收到的长明宗密信,震撼之余,更多的则是遗憾。
万夜天乃魔门鼻祖,又是史上已知最强者,死时便是人类世界需要刻意遗忘的梦魇,今朝重生,日后必成祸患。
如果能早到一会儿,这么多高手还有一位圣人,也许就可以让他重新变成死人……
古月仙子四周拱了拱手,说道:“感谢诸位不远万里前来,白发狂魔今日攻我山门,若非各位道友八方来援吓走了他,望月阁今日怕是难了。”
戴着斗笠的男子微微点头,身体逐渐变淡,然后消失。
人类世界的四个角落,收到他的神念传信,山水间紧张的气氛骤然消散,天地间重归自然,同时也生出一道轻微的叹息。
望月山没事,那就好……
古月仙子向东方恭谨行礼,那里是斗笠男子消失的地方,其他的强者也同时向那边行礼,恭送圣人。
这是对圣人级强者,最基本的尊敬。
……
……
距望月山七十里外的一处山林,
忆星与小白从树洞中走出,跳进了刘盼盼的怀里。
小白是万夜天给独角仙取的名字,刘盼盼觉得这名字太寻常了些,有更好的建议,想了几个很有仙意的名字。
但万夜天说寻常名字配不寻常的仙兽,很般配。
忆星在她的怀里蹭了蹭,舒服的伸展了下四肢,还是主人的怀里最软。
刘盼盼看着万夜天,淡淡的问道:“你没事吧。”
万夜天微微挑眉,看着她的脸,沉默了很长时间。
忆星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刘盼盼能猜到。
良久后,万夜天笑道:“不论有没有事,都不是你一个洞幽境都杀死的。”
刘盼盼没有说话,因为她就是这个意思。
没人可以在望月仙阵中全身而退,哪怕这个人是传说中的人物。
万夜天确实复出了些代价,但对他而言微乎其微,就像被蜜蜂蛰了一口。
当然,即使是濒死时的他,也不是刘盼盼可以战胜的存在。
现在的世界没有人不想杀他,除了那些魔道中人。
万夜天把剑交还给她,淡淡的说道:“这把剑不错。”
“长明宗赤霞峰所铸,当然是好剑。”
刘盼盼接过剑,收回袖中,问道:“望月阁不是你想找的?”
万夜天说道:“还有哪个与月亮有关的门派么?”
刘盼盼想了想,摇了摇头。
万夜天叹了口气,起身道:“算了,我们走吧。”
“去哪?”刘盼盼问道:“你不找白雪的传承了?”
“就像你和你父亲说的那样,游山玩水,看一看现在世间的风景。”
万夜天负着手,向山下走去,说道:“她的传承自有噩嘼去找,这件事交给他就好。”
刘盼盼看着他的背影,又陷入了沉默。
万夜天淡淡的说道:“你有问题?”
“你的剑呢?”
刘盼盼终于提出了这个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说道:“我是剑童,没见过你的剑不说,与人打架还得用我的,这算什么道理?”
“我说过,你更像是随从或者婢女,剑童只是比较顺口而已。”
万夜天看向远处那道化作白絮的云彩,以及那条线,说道:“至于我的剑,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
……
风小寒打了个喷嚏,不禁有些奇怪,自己应该没有感冒啊?
他并不知道望月阁发生的事,此时正看着张地图,计算路线。
赤媚在他身侧,打着哈欠有些无趣。
这个少年木纳至极,哪有山里那些年轻气盛的弟子们有趣?一段时间下来,她已经没了开始时的兴致。
北方草原一马平川,是望不到边际的平地,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参照的地标,所以地图是根据草原部落的势力区域绘制而成。
他只用了片刻时间,便将地图印在了脑海里,但有一件事让风小寒十分苦恼。
“这上面……没有赤目泉的标记。”
风小寒敲了敲图纸,说道:“这图莫不成不完整?”
“赤目泉,那是个什么地方?”
赤媚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说道:“这图纸可是草原人士亲自所绘,您确定是叫这个名字?”
风小寒点点头,这名字他不会记错。
“这就奇怪了,不如你先在这儿住着,我派人去打听打听?”
“也只好这样了,请尽快些。”
“明白。”
赤媚走后,风小寒站在窗边,看着窗下人头攒动,以及偶尔巡逻路过的甲士。
刚下过一场微雪,远近的屋顶都留下了一层白色,远远望去就像白色的云海。
如果崔魏铭站在这里会生出许多感慨,因为云海下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也是红尘。
此地偏北,冬风很是寒冷,
但街道依然热闹,不时的还穿来鞭炮爆竹的声音。
“今天是什么日子?”
风小寒揉了揉肚子,闻着窗外传来小贩摊上的食物香气,又有些饿了。
门外走进一个下人,躬身道:“回先生的话,今日是草原部落的庆天节。”
“庆天?”
“是的,他们相信赖以维生牧畜及猎物是上苍所赐,每年今日各部落的每户人家都会拿出许多食物,用来献祭,回馈苍天。”
下人说道:“而祭天完毕后的吃食,则由大家共同分享,城中有一半都是草原人,所以在这里也算个重要的日子。”
风小寒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我有点饿了,想自己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待会儿赤管事问起,你就这么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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