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彦几乎没有任何耽搁,便立即动身前往江宁。
徐还的回答很明确,让他很安心,甚至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些许奢望来。从
徐还坚定的眼神和语气里,他相信徐还所言不虚,并非一时的敷衍和缓兵之计。
将来大宋仍旧是大宋,江山仍旧姓赵。对
于宗亲而言,这已经最好的结果了,至于这个赵是哪个赵……
有那么一瞬间,赵子彦想过自家儿子,毕竟自己儿子曾经养在皇宫里,曾是储君人选。
但很快,赵子彦便冷静下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随便奢望的好,尤其是涉及皇位的敏感之事,弄不好反而是祸事。在
临安已经经历过一场祸事,着实不想再遭遇第二次。当
务之急,还是专心办好差事为宜,功劳在手,将来富贵荣华总是会有一席之地的。
……
赵子彦到了江宁,徐还的亲笔信送到,吕颐浩得到了明确回复。“
有生之年,大宋依然,赵主江山!”
徐还的回答很干脆,也足够真诚。只
是承诺了他自己有生之年,至于百年之后会是什么情形,并不贸然做承诺。吕
颐浩笑了,自己有荀彧之忧,徐还立即表明自己会效仿曹操,终其一生不叛大宋。这
就足够了,还能奢望什么呢?当
此情势下,再有其他反“非分之想”,实在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
赵子彦走了,徐还的脸色再度凝重起来。
军事上西军占尽优势,即便没有吕颐浩的配合,攻破淮南也只是时间问题。真正让他担心的并不是交战,而是人心。以
西军的实力,过江只是时间问题,但有个重要区别,就在于以怎样的形势,怎样的代价过江,以及过江之后是怎样情势。江
南之地,除了秦桧和张俊的人马会负隅顽抗,免不了还有一些其他忠于大宋的人。历
朝历代,都不乏忠臣,大宋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多。大宋王朝广开科举,进士官员大都是天子门生,开国以来对士大夫格外优容,这些人世受皇恩,对赵宋皇室感恩戴德,颇为忠诚。
靖康之变有那么多的臣子跟随皇室南渡,崖山之战后跟随陆秀夫和小皇帝一起投海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都是最好的明证。
南征之前,徐还已经料到会有如此局面,但心中下意识认为有此等念头之人可能以文臣居多。却
没想到最先出面的会是吕颐浩,一个担任过宰辅,手握重兵的江宁留守。有一便有二,吕颐浩之后还会有许多人。那
位昔日的枢密使赵鼎,以及朝堂衮衮诸公,临安城里的宗室,甚至是和自己素来关系紧密的文澜书院里的大儒名宿,恐怕都不乏仍旧忠于大宋,反对江山易主改姓之人。
这个局面,和东汉末年曹操面临的局面很相似,麾下臣子有太多仍旧忠于汉室,之所以为曹操出谋划策,征战效命,那是因为曹操是汉室的丞相。一
旦这个身份有所动摇,自然而然就会决裂。徐还很清楚,如今有许多人忠于自己,除了看重自家实力和未来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大宋驸马这个身份。
一路走来,这重身份带给他太多的好处与便利,却也在无形中成为一道枷锁。一旦失去,那些曾经的拥护者就会变成反对者,阻挠者,吕颐浩很可能就是大宋的“荀彧”,影响绝不在小。
徐还不想面对那样的局面,舆论与人心向背上面的影响太大,付出的成本将会十分高昂。要知道,当年曹丕能够得到北方士族支持,成功上位,卖给世家大族了多少利益,九品中正制这种流毒断然不能再出现。代
价太大!
当然了,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和手腕,拉锯战最终也是可以获胜的。但是,眼下的大宋哪里有那多时间?靖
康之变后这十年,烽火狼烟,江山满目疮痍,许多地方可谓是百废待兴。
况且北方还有金国虎视眈眈,这头猛虎只是暂时被自己打伤,如果不能趁势追击,等他养好伤患再出动时,又会是心腹大患。没
有时间消耗,更不敢因此祸起萧墙,所以当需速战速决。所以此事,徐还早有谋算,也想到了一个折中解决办法。只
是当前情势,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时机未到,故而只能做出承诺。固然有限,但言而有信。
对于吕颐浩而言,徐还的承诺已经足够了。
曹操明里暗里曾经表示终其一生为汉臣,徐还等若是做出了同样的承诺,但区别还是很大的。
曹操为汉丞相时已是暮年,没有更进一步的野心,将机会留给儿子不足为奇。而今的徐还却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几十年岁月,倘若真能够按捺权力**和位登九五的野心,着实难能可贵。
如此情形,还能说什么呢?
吕颐浩没有任何犹豫,立即亲笔回函,表示将会配合徐还行事。这
封信是态度,是证据,也投名状,再无更改,坚定明确。
这一遭,赵子彦没有回到淮北,而是由徐还派来跟随他的信使,以及吕颐浩的亲信家将联袂北上。
而他则是要前往临安,这个消息还需要带给其他一些人,比如临安城里许多惶惶不安的中立宗室,以及某些大臣宿儒。
舆论层面,只要有他们的支持,徐还便能够站在不败之地,进军江南将会顺利很多。至
于自己的安全问题,赵子彦一点也不担心,高阳王府在临安有强大的情报和人员网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出来,自然也能送回去。…
…
赵子彦去了临安,吕颐浩在做准备,镇江的韩世忠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大局已定,也就该开始有所动作了。
淮南这块江南屏障,已经成为夹心饼,实在没有必要再耽搁,是时候一口吞掉了。
在吞掉之前,需要做的是暂时断了他的营养,以免这块夹心饼太过肥腻,不太爽口。于
是乎,驻守镇江的水师战船出动了,向着朝北方驶去的运粮漕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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