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走了。
柔福帝姬目送她离开,独自久久沉默。
宋五娘站在一旁,心中满是不解与疑问。
梁红玉的提亲,柔福帝姬算是答应了,却附带了一个略微奇怪的条件。
可以让明珠和韩家公子定娃娃亲,但必须等到明珠周岁之时。
王侯贵族之家有这样的讲究?还是江南的风俗习惯?或者是因为明珠太小,担心孩子长不大?宋五娘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好在韩夫人对此并未反对,欣然达成约定,等明珠周岁之时,夫妇亲自登门求亲。
“姐姐,为何要等半年之后……有什么讲究吗?”宋五娘终究没能按捺住内心的疑惑。
柔福帝姬笑道:“没什么,兹事体大,总要让徐郎知晓点头才是,哪能立即答允?”
“那夫君会同意吗?”
“明珠周岁之时,徐郎会答应的。”
柔福帝姬淡淡回应,有些话她没有多说,以免吓到宋五娘。
这哪里只是一桩娃娃亲,而是确确实实兹事体大,梁红玉能在此时提亲,足可见其一片热忱心意。
她原本只是希望,在危急之时,梁红玉能看在素日情分上关照一下孩子们。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仗义,做出超乎寻常,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太“明智”的承诺。
柔福帝姬自然是领情的,所以她没有拒绝,却也不能立即答应。以免让韩世忠夫妇陷入不利,而且一旦消息走漏,对公主府上下也没什么好处。
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叮嘱宋五娘照看孩子们后,柔福帝姬匆匆前去寻找裴元衍,商量对策,并修书告知远在西北的徐还。
……
梁红玉回到家中,立即将此事告知了丈夫韩世忠。
“你真提亲了?”
“是,夫君会怪我吗?”
“若是昨日,或许会觉得你略微冲动,但今日……决无责怪,夫人做的很好。”
“哦?为何呢?”
“我刚刚得到消息,金国使臣已经过了淮水,前来临安和谈。”
“和谈?”梁红玉不由吃了一惊。
“没错!”
韩世忠叹道:“朝廷已经有风声,要与金贼和谈,我说呢……难怪会如此。”
“夫君是说高阳郡王?”
“不错,朝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韩世忠眉头紧皱,作为忧国忧民的大将,他十分失望。
北伐节节胜利,一片大好势头,朝廷却突然要与金贼媾和,实在让人失望,甚至让人愤怒。
“没想到…”
梁红玉低声道:“难怪长公主话里话外,有让我照拂平安郎的意思,看样子情势比想象的危急。可是她却延缓了我的提亲之议。”
“延缓也好,如此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长公主是明白人,也是一片诚恳,不愿轻易累及我们。”
“那这桩亲事……夫君以为如何?”梁红玉不禁有些迟疑,事情确实有些复杂了。
韩世忠悠悠道:“你既提亲,岂能反悔,何况你还是平安郎的义母,自当多家关照。至于将来……兴许是咱家小子高攀了。”
“夫君的意思是?”虽然早有猜想,甚至可以说是在情理之中,但真正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惊讶。
“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吧,我不想做大宋的罪人。”韩世忠悠悠一叹,目光格外凝重。
……
徐还封王。
按理说应该是在临安,朝堂之上,百官当面,皇帝亲自赐予冠冕袍服,金印宝册,隆重行礼。
但现实问题是,徐还压根不可能回临安,封王之事又刻不容缓,只能从简,派遣使臣前去西北代天子册封。
册封使者代表天子,又是册封王爵这等大事,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够担任的。思来想去,赵构派出了庆国公赵令譄,以宗正卿的身份前去宣旨册封。
庆国公是当今官家的族叔,皇室中身份较为尊崇的长辈,身份资历自然是够的。代表天子,倒也十分合适。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立场和赵构是一致的。而今他的孙子赵伯琮就养在宫中,是比较名正言顺的皇帝养子。
将来极有可能成为皇太子,继承大宋江山,身为祖父,自然要为孙儿的前程尽心尽力。一方面是保住赵构的皇位,另一方面是保住孙子在宫中的地位。
毕竟,而今吴皇后膝下也养着一个宗子,想要自家孙子脱颖而出,地位稳固,少不得多办事,让赵构满意。
是以庆国公一点不觉得西北遥远,也不在意春寒料峭,欣然往凤翔府而去。临走之时,特意入宫拜见赵构,聆听官家训诫。事实上,赵构倒是没多说什么,但宰相秦桧好一番叮嘱。
秦国公知道秦桧深得官家宠信,在朝堂之上,国家大事决策方面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故而不满有丝毫怠慢。乖乖听入耳中,然后心怀忐忑地踏上前往西北之路。
……
不必等庆国公前来,封王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到凤翔府。
徐还、司马靖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赵构总算是答应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身份总算是拿到了。
高阳郡王和秦国公的身份差别大了去了,后者始终是臣子,前者则已经进入君的序列。
从此之后,徐还便可以在西北名正言顺开设王府,打造自己的班底和官僚体系,开府仪同三司算是实至名归了。
“恭喜王爷!”
徐还摇头道:“先生莫要说笑,说到底不过是个虚名而已,真正艰难的是往后……”
司马靖深以为然:“确实,王爷走到这一步,是荣光万丈,却是艰难万分,往后的路不好走,更需全力以赴,步步为营。”
“一点不错,说实话,得到这个郡王爵位,我并不开心,反倒有些害怕,有些担心……”
徐还沉吟道:“赵构和秦桧能这么爽快地答允,足可见他们和谈之心有多强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也许他们前脚给王爵,后脚已经有阴谋诡计了。
我们在西北倒也罢了,但柔福、五娘和孩子们尚在临安,他们的处境恐怕很不好。还有,庆国公此时前来,当真只是为了宣旨册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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