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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〇章 微斯人,吾谁与归?
    庆功之后,岳飞所部率先开拔。

    陕西路好歹还有张浚盯着,荆襄战事却是一触即发,刻不容缓。

    岳飞只能紧急出动,岳州余下的扫尾事宜全部交给徐还处理。

    出发当日,徐还带着麾下诸将前往码头送别。

    “鹏举兄,战场凶险,粘罕、兀术都不是善于之辈,千万小心应对。”

    “嗯,川陕艰险,子归也好生珍重。”

    “愿我二人联手抗贼破敌,复我疆土,还我河山。”

    “复我疆土,还我河山!”

    两位将领在岳州码头豪言壮语,互相道别。

    拔锚起航,徐还在码头上目送岳家军离去,伫立许久,直到帆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叹息一声,转身返回。

    此去一战,应是岳飞扬名立万,威震天下之时,自己也不能落后才是。

    是时候打点行装,准备入蜀了。

    却不知某些人……

    徐还正心心念念之时,回到中军帅府便见到了司马靖,随行的还有一位半老徐娘,正是李师师。

    虽上了年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十许,脱下道袍,换上裙装之时,依旧是光彩照人,风姿卓越。

    “恭喜司马先生、李娘子!”

    瞧见二人携手同行,相谈甚欢,甚至是柔情蜜意的情景,徐还欣然道贺,同时也满心好奇。

    不过十几日时间,也不知司马靖用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将李师师拿下了?

    看来武陵野老不仅在机关制造,兵法谋略方面是高人,也是情场圣手啊!

    不过被徐还打趣,司马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老脸一红,讪讪一笑,并不答话。

    倒是李师师落落大方,上前欣然一礼:“谢过驸马。”

    “李娘子气了,娘子能与先生缔结良缘,可喜可贺。”徐还并未因出身而看不起李师师,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女子罢了。

    沦落风尘,被迫委身男子,被赵佶玩弄,还要被冠上红颜祸水的称号。如今国破家亡,流落异乡,栖身道观也着实可怜。

    能遇到司马靖这样一个专情久候之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但愿她往后洗尽铅华,专心相夫教子,与司马靖琴瑟和谐,安享太平生活。

    “李娘子初至,内子会为你准备起居之所,一应用品,尽可放心。”

    李师师是聪明人,知道徐还与司马靖有要事相谈,欣然笑道:“奴正欲去拜夫人,且先告辞。”

    辛赞立即派人引李师师前去见黄若彤,徐还则笑道:“先生,岳阳楼整修一新,不若登楼一观如何?”

    “甚好!”

    ……

    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登上岳阳楼,但见湖水茫茫,直至天边,八百里洞庭波澜壮阔。

    “先生如何打算?是如范蠡一般,携佳人泛舟湖上,还是……”

    徐还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司马靖凝望湖光山色,沉吟片刻,问道:“驸马盛情,靖岂能不知?而今能与师师携手,着实多谢驸马,算是了却在下一个多年夙愿。

    余生除了与她相伴偕老之外,也该考虑第二个愿望了。”

    “先生还有何愿望?”

    司马靖悠悠道:“靖毕竟是个读书人,读的是孔孟之道,横渠之学,而非黄老之术,岂能没点抱负?”

    徐还心中一动,看来司马靖似是横渠先生张载门人。即便并非弟子传人,也受其学说影响较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为横渠先生名言,门下弟子传人多少受其影响,大都心怀抱负,希望建功立业。

    有戏!

    只听司马靖续道:“昔年我也曾入东京汴梁科考,意图报效朝廷,施展凌云壮志。

    却发现朝堂上尽是尸位素餐之辈,帝王昏聩,奸臣当道,东京城里,达官贵人们醉生梦死。”

    徐还听在耳中,有些意外司马靖竟如此直言不讳,看得出武陵野老年轻时多半也是一位愤青。

    “失望!”

    司马靖吐出两个字,叹道:“当时我便对朝廷失望了,放弃科考,饮酒买醉,也是那时候见到师师的倩影,可惜……”

    那时候,东京人尽皆知李师师乃官家赵佶的禁脔,一个落魄书生不要说染指了,连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没想到,这一面之缘,一眼情缘,司马靖记了几十年,最终成就良缘,得偿所愿。

    “当时的朝廷确实……”

    “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驸马以为然否?”司马靖径直打断,出声反问。

    徐还并未答话,但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司马靖看在眼里,也是一笑:“不过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驸马,不知驸马能否开诚布公?”

    “当然!”

    司马靖笑道:“听闻杨幺逃亡桃源之时,李彦先一开始并未前去拦截,而是后来才出动。”

    “也不晚啊,没有让杨幺逃出去。”

    “是不晚,只是…倘若当时金兵南下的消息尚未传开,驸马还会做同样的决定,让李彦先如期阻截吗?”

    司马靖目光灼灼看向徐还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

    “哼哼,先生以为呢?”

    “养寇自重,有更大贼寇出现,杨幺这等跳梁小丑,留之何用?”司马靖的回答很直白。

    “哼哼!”徐还仍旧是淡淡一笑,也不生气,也不担忧,相反很欣慰。

    司马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资格担任谋主?关键还是要看他后续的态度。

    “朝廷诏令驸马入蜀平叛,驸马应该是如饮甘露,正中下怀吧?”

    “蜀道难,不易走啊!”徐还幽幽一叹。

    司马靖道:“蜀道固然难,蜀中却有天险,昔年刘备成一方霸业,刘邦则奠定汉室四百年基业,蜀中是块福地啊!”

    “固是福地,也要相携而行,刘邦若无张良、韩信;刘备若无卧龙、凤雏,如何能走过蜀道艰险,守得云开见月明?”

    事已至此,徐还也不再藏着掖着,凝望洞庭湖波光,沉吟道:“昔年范文正公作《岳阳楼记》曾有一言。”

    “嗯?”

    徐还看向司马靖,悠悠道:“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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