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六月,皇帝赵构浮海普陀祈福期满,圣驾返回临安。
江南之战虽尚未结束,但朝野上下都认定了大获全胜这一结果,除了将士们骁勇作战之外。那自然少不了圣明天子指挥有方,并亲自于佛前祈福;据说太后与皇帝听闻将士阵亡,为此专门斋戒,佛前祝祷三日,超度亡灵,可谓是莫大的功德,为万民称颂。
总之,天子圣驾在明州登陆之时,当地众多百姓前往码头迎接,从明州经越州返回临安,沿途百姓纷纷于道旁迎送跪拜。当然了,有多少是自发而来,地方官府花费了多大力气组织,就不得而知了。
六月下旬,赵构终于回到了阔别近两个月的临安。城池犹在,并未毁于战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更要紧的是阖城百姓平安无事,纷纷回迁,称颂天子仁爱。
当初徐还等人动员百姓出城时,用的便是皇帝与朝廷的名义。
在这件事上,赵构并不介意诸将冒用天子名义,欣然接受百姓的称颂与感恩,心情相当愉悦。当此之时,心中唯一的期盼便是黄天荡的战事。
……
黄天荡之围,已经四十一日。
包括韩世忠在内的宋军官兵脸上面带笑容,按照时间估算,金军已经快要弹尽粮绝,彻底崩溃算是进入倒计时,都翘首以盼期最终胜利的到来。
但徐还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面有忧色,在原本的历史上,兀术被韩世忠围困在黄天荡四十八日,眼下还有七日期满。
结果会和原本历史如出一辙?还是另有变数,出现惊喜?
徐还没有很乐观,兀术好歹算得上一代名将,金军余下的兵力其实也不少,岂会坐以待毙?毕竟原本历史上,兀术能逃出去,说明黄天荡是另有出路的,并非绝境。
韩世忠见状问道:“子归,我看你面带忧色,是否仍在担心兀术逃脱?”
“是,金军这些日子避而不出,再无突围之举,不合常理。”
“会不会是觉得突围无望,不做无畏牺牲呢?”韩世忠沉吟道:“我们已经问过,船夫渔民都说黄天荡乃是绝境。
其中只有些许涓涓细流,并无战船通行的水道,难不成兀术还能凭空挖一条河出来?”
“挖一条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还心中猛然一震,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
“子归,你不是真觉得兀术会挖一条河吧?”韩世忠瞧着徐还的表情,不禁诧异,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徐还沉吟道:“并非不可能,先前我们只是查问,确认没有天然水道通,但……江南之地,本就河渠众多,地势平坦,且土质松软,如果人工挖掘,沟通水道,难道就完全没可能吗?”
听徐还这么一说,韩世忠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这倒并非完全不可能。例子就摆在眼前,那大运河不就是这么来的嘛!绝境求生,金军自然愿意尝试任何可能。
“黄天荡原本就是港口水道,只是年久淤积,若挖开淤泥滩涂倒并非完全不可能……此间芦苇丛生,若是金军真的挖掘水道,我们很难监视到。”
韩世忠悠悠道:“不过金军不熟悉地形,想要挖对路径恐怕不易。”
徐还摇头冷冷道:“金军是不熟悉,但保不齐会有数典忘祖之辈。”
“这…”韩世忠顿时语塞,事实确实如此,有了一个杜充,有第二个又有什么奇怪?至于熟悉地形水情之人,沿江恐怕也有不少。
历史如同一个轮回,想当年曹彬渡江攻伐南唐,便是唐国人樊若冰献上的水情图,这才于采石矶搭建浮桥渡江,难保而今不会上演类似情景。
韩世忠已然不敢大意,沉声问道:“子归以为该当如何?”
“黄天荡内我们监视不到,也阻止不了,不过若能判断出金军逃出之地,提前设伏…”徐还没有说下去,但韩世忠已然秒懂。
眼下虽然将金军围困,但不便进入绞杀,日夜这般死守,付出不小,不到最后也难见成效。如果能设伏,嘿嘿,当金贼以为逃出生天之时,突然迎头痛击,那效果…想想就让人有些激动。
“只是,黄天荡方圆甚广,江边地形复杂,金军会从何处离开?”
“大致应该是建康方向。”
徐还当然不能说印象里有岳飞牛头山伏击金军一事,只好指着地图道:“我们守在东边,金军若要出逃,多半会反方向,而且也有这个地形条件……”
理由不是特别充分,韩世忠有些将信将疑,徐还赶忙道:“这个不难,多找些老渔民、船工水手过来,详细询问,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另外,派斥候详细探查附近地形落差、水道河流,制作沙盘,模拟一下,或许能够找到那条路径。”
韩世忠点头道:“如此也好,我这就安排。”
时间仓促,徐还心中不由暗自祈祷,但愿还来得及。
……
黄天荡内,兀术坐立不安。
四十一天,粮食已经快要吃完,瘟疫在蔓延,兵卒们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随时可能崩溃。
突围?
前些天曾尝试过一次,但以失败告终了,为了保全脆弱的军心,兀术不想再做无畏的牺牲。
真的走投无路了吗?兀术自然是不甘心的,某一天他看到水流涓涓时,突然意识到,阻挡自己的并非是山石要塞,而是滩涂淤泥…
如果能把这些掘开,会不会找到一条逃生之路呢?一念泛起,兀术自觉找到了逃生之门。
不过兀术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毕竟开挖很费力气,而且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否则惊动了宋军,很可能前功尽弃。
糟糕的是他们不熟悉地形,很难选对方向和路径,不过也不要紧,江南之地能人众多,总有人知道。
许以重金,总会有人开口。
黄天荡的滩涂里虽不能通行战船,但想办法摸出去三五个人总是有办法的。拔离速前去谈判的那日,汪伯龙便带人出去了,而今总算是回来了。
兀术翘首以盼,但见汪伯龙带着一个汉人前来,面带喜色道:“四太子,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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