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
后世成为计划单列市,山东经济中心的青岛此时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只有几个小渔村在此,人口不到三千,隶属于莱州即墨县。
新任莱州知府赵明诚和即墨县县令杨孝友正在即墨县城外等待着什么。
赵明诚便是李清照的夫君,姜德回到山东后,立刻传令山东各地要当地大小官员听其号令,不少忠心赵宋的官员因此挂冠而去,赵明诚本也想南下避祸,却被姜德截下,强令其为莱州知府,赵明诚在明晃晃的大刀下不敢言一个不字,气的李清照闭门数日不见他。
赵明诚来到莱州,本想不做一事,以便等日后宋军复回时,他能少些罪过,却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是种师道、李纲被贬出京,种师中兵败身亡这样的消息,不由觉得赵宋朝廷也许真的到了气数之时。
赵明诚自从其父死后,仕途就极为不顺,也因此在野居住青州十三载,如今有了做官的机会,他还真的不想放弃。
其实姜德也知道赵明诚根本当不好官,这个家伙不过是一平庸酸儒罢了,但他的身份却是一个标志,做为前宰相的儿子,在自己麾下为官,可是一个信号。
“来了!来了!!”
一骑快马飞快来报,赵明诚急忙从位置上起身说道“可是王会长的队伍?”
那仆从下马说道“正是,好长的队伍,车马长越三四里,人数近五千余,有军士护卫,我远远看到最前面有两面大旗,一面上书平阴,一面上书华兴商会。”
赵明诚点头道“必是王会长了。”
杨孝友不解的对赵明诚问道“赵大人,这王会长到底是什么来路?侯爷居然要割我即墨,立青岛直隶?”
赵明诚叹了口气说道“杨大人是即墨本地望族,对侯爷身边事不知晓,故而才有此问。
我听我内人说过,这王明本是内黄一员外,有两个兄弟,三人之子及另外一人和侯爷义结金兰,同学武艺,又以钱财相助侯爷,因此侯爷对其极为信任,其人对侯爷,如同昔日麋竺于先主。”
赵明诚急忙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对待王明。
王明的车队中,黄世仁正押着数辆马车的财物,走在中间。
黄世仁昔日和姜德等人在商场上作对,后来看事不可为,主动加入了姜德主导的商会,此时已经是华兴商会的董事之一。
但他的身躯,却是比昔日还要丰满了许多,驮着他的驴都伸长了脖子,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黄世仁看着自己的速度又慢了下来,不满的说道“这驴果然不行啊,还是要有牛马才行。”
边上他的儿子黄强倒是身躯健壮,看到父亲这样,笑道“父亲,你也该时常锻炼一下了。”
“锻炼个屁!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积攒下来的肉,要是没了,那我得哭死,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每次看到我的肉,有多羡慕。”黄世仁哼哼唧唧的说道,然后停下了驴,看了一眼边上的牛车,舔了舔嘴唇,说道“早知道就多雇一辆牛车了,也不差这点钱。”
黄强无奈笑道“之前父亲可不是这样说的。”
黄世仁一巴掌拍在黄强脑袋上,气道“你小子懂个屁,我们这次可是去建一个新城,你知道这里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吗?不省着点,等到用钱的时候,你就知道要哭了。”
“到了!到了!前面一里地就是即墨了。”
有前哨大喊道,黄世仁听着笑道“总算到了,这到了即墨,离青岛就不远了,我们快点。”说完用力拍了一下驴屁股,驴一脸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的表情,无奈的加快脚步往前赶去。
车队来到即墨城外,王明带着数人来到队前,赵明诚对王明拜道“莱州知府赵明诚见过诸位大人。”
杨孝友也拜道“即墨县令杨孝友见过诸位大人。”
王明笑着回礼道“见过赵大人,杨大人。”
杨孝友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说道“王大人,这里距离新城青岛所立之处还有八十里,如此多人马恐怕还要走一日,不如暂且在这里歇息,待明日清晨出发,多带干粮,傍晚便可到。”
王明点头道“正有此意,另外青岛新城之事,还要和两位大人商议。”
车队人马过多,大都驻扎在即墨县城外,这么多人聚集在外,也吸引了即墨县城的人来观看,不少人还乘机兜卖货物,这次来的大都是商人,也乐得了解当地的货物,一时间极为热闹。
即墨县衙内,灯火通明,歌声四起,酒过三巡,王明开始说起正事。
“此次侯爷委派老夫建筑新城,老夫预雇佣民夫五万,还需要赵知府,杨知县多多相助。”王明倒了一杯酒对二人说道。
“五万?”杨孝友倒吸一口气说道“我即墨全县加上刚刚出生的妇孺,人丁也不过十万,恐怕整个莱州上下也难以抽出五万壮丁啊这”
赵明诚点头道“是啊,莱州本就不是繁荣之地,多山多水,民难以生息,即墨已经是我全州第一大县,全州合计人丁不到五十万,如抽出五万壮丁,恐农事”
王明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王明拱手道“二位大人勿要忧虑,这五万壮丁已有来处,绝不会只从一地抽取,侯爷已传令倭国、高丽,命二地各召集壮丁一万来青岛务工,另外传令各地,以日工最低三十文的价格召集壮丁,另外还准备调集守卫军来此帮忙,绝对不会竭此地民力的。”
赵明诚二人听了又惊又奇,又羞又愧,赵明诚说道“王会长,我非敷衍公务,只是”
王明道“大人安心,吾等明白,吾等需要大人二位大人相助的却是别事。
这新城建筑,要大量物资,更要土地矿产,征地补偿,仓储物流,都需要二位大人协助。”
二人就此安心,答应全力协助。
——城外
黄世仁不断的检查着钱物,他看到外面不断有本地商贩走动,担忧的说道“怎么这么多外人在营中?”
一小厮说道“都是当地小贩,见外面钱物颇多,想卖些特产。”
黄世仁左右看了看,见不少商人都开始交易起来,心中担忧,对黄强说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昔日我听别人说三国,就说过曹操之父因为露富而被害,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黄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四周有军士护卫,但还是答应夜晚巡视左右。
深夜,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躲避着巡逻的兵卒,来到一个帐篷外,准备偷取财物。
“什么人?”
一声大喝让这人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一个提着扑刀的壮汉,不敢对打,夺路而逃,这壮汉自然是黄强,黄强也不敢追击,只是大声呼喊,叫来巡逻军士,说明这事,巡逻的军士觉得大概是城内的小偷,只是要求各队加强巡逻,并不在意。
这人也的确是小偷,名叫杨军,说起来还和那杨孝友是本家,不过杨孝友是家族嫡系,从小读书,他是旁门,从小务农罢了。杨军跑出营寨,想着自己年近三十,居然还要靠偷窃为生,而和自己差不多年级的杨孝友却因为在当地有名声,被那什么侯爷任命为知县,不由越想越难受,居然在树林里大哭了起来。
正哭着,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何人在此哭泣?”
杨军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手中均为兵刃,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为首一人长相英俊,只是脸上一道疤痕让人看了觉得可惜。
“我我什么都没偷到,真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杨军吓得摔倒在地,连连后退,两脚乱踢,搞得泥土四翻,看得那人心中不爽。
“给我禁声!我问一句,你说一句!”那人一脚踩住杨军的肚子,手中西夏剑指着杨军的喉咙喝道。
杨军急忙点头,生怕自己慢了那么一点就被这人给一剑刺死了。
“我问你,即墨城外的营寨里有多少军士?”
“没多少军士,不到千人,大都是客商。”
“哪里来的客商?”
“听说是从河北来的,好像来是为了建什么岛。”
“物资多少?”
“物资极多,大都带有金银美玉!”说起这个,杨军眼睛都红了,他要是刚刚得手了,这辈子就不愁了。
那人哈哈笑道“好!我祝彪和梁山的仇怨,今日就先收点利息,全军听令,马裹布,人含枚,和我去劫营!”
说着,祝彪一把抓住杨军,让他带路,杨军看着身后这群杀才,一路躲躲藏藏,摸到了营寨外。
“看,那就是那群客商的营寨。”
祝彪小心看去,见营寨松散,大喜道“好,和我上!”
一群人躲在阴影处,小心摸上,这些军士本就是护卫军,平日里最多也就和土匪作战,何况这么大的队伍,哪里有什么土匪敢来拦截,无心遇有心,直到站在高台上的哨兵被祝彪一箭射杀,巡逻军士才发现有变。
“随我冲啊!!”祝彪一马当下,一枪将一个军士挑起,撞入营中,上百人跟着冲了进来,一时间,营寨大乱,本就是和衣而睡的黄世仁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一下子弹了起来,哐当一声拔出放在枕头底下的宝剑,战战兢兢的喊道“吾儿何在?黄强何在?”
黄强快步走了进来,喊道“父亲快快起来,有贼人来袭。”
黄世仁眼珠一转说道“快,只带钱票,我们往城里去!”
城外的喊杀声以及火光很快惊动了城内,城内陈广闻言大惊,急忙率城中军士出城接应,但终究是慢了一步,祝彪见城中来兵,一声风紧扯呼,带着无数金银逃走。
陈广见营寨中无数尸体,气的哇哇大叫,他本来性格就刚烈,居然单枪匹马的追着祝彪去了,等王明知道,只能一边安抚营寨,一边派人去寻陈广。
等天明,陈广夹着一人而还,丢到地上,对王明道“这些贼人四散而去,抓到一人,正好审问!”
赵明诚在城内听着外面喊杀一天,心中又怕又气,要不是有军士一直跟着,他早就逃跑了,现在看到陈广抓到人回来,那股酸儒的气就来了,当下喊道“好个贼子,焉敢如此?你难道就不知羞耻吗?”
那人抬起头哼道“饭都没得吃,还说什么羞耻?只恨我抢的多了些,跑的慢了些,否则此时早已快活去了!
你这大官,可饿过肚子?”
“你!”赵明诚指着那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广哼道“像大人这般审问,什么时候知道结果,还是老夫来吧。”
陈广上前一把抓住那人,手如闪电,连点这人数处,这人啊呀一声惨叫了起来。
“如再不说,我就让你活活痛死!”陈广眯着眼睛喝道。
“我说,我说!”那人急忙磕头喊道,陈广哼了一声问道“你乃何人?首领又是何人?”
那人一边惨叫,一边回道“小人邓广,岐山人也,随指挥使祝彪来此。”
“你说何人?”王明问道。
“祝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邓广大声呼喊道,王明追问道“祝彪现在何处?”
“小人不知,不知”
——一片树林内
祝彪正在清点人数收获,发现少了数十人,想来除了在偷营中被杀外就是因为有了浮财另寻他路了。
“将军!经过清点,共得黄金七千余两,白银一万余两,珠宝无数。将军,我们发了!”
祝彪听到这个数字,眉头皱了一下,笑道“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有钱啊。”
“将军,我们不如寻一地方,当老爷去吧!”有人提议道,不少人都纷纷称是。
祝彪哐当一声拔长枪,猛地一枪抵住那人喉头,对其他人喝道“汝等要寻死,不要找他人,本将先帮你们一把可好?”
其他人惊恐的看着祝彪。
祝彪对众人说道“吾等劫掠的是平阴军的商队,你们也当知道平阴军的厉害,你们想去一地当富翁,就不怕哪天晚上没了脑袋吗?”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听说那平阴军传令四方,要求山东各地听从其号令,无有不从,唯有兖州不仅仅没有听从,反而将其使者送往了朝廷,那姜德却没有追究,你们可知道为何?”祝彪呵呵的说道。
“小人知道!”杨军眼睛亮着说道“必然是因为孔家吧!”
“孔家?”
“难道是孔圣人?”
“如果是孔圣人,那平阴军自然是不敢侵犯的。”
“有仙源孔家庇护我们,我们才能活下来,诸位以为如何?”祝彪收回长枪问道。
“愿听将军号令!”
“好,我们去兖州!”祝彪说完便带着这群昔日的西军军士往兖州去了。
——梁山
“侯爷,你看谁来了?”许贯忠带着两人走了进来,姜德抬头一看,急忙站起来喜道“师师姑娘,你来了?岳掌柜他们都到了吧?”
“我说侯爷,你偏心也太厉害了吧,明明这里有两人,为何只喊师师姑娘?”说这话的自然是封宜奴。
李师师笑着拉了一下封宜奴,对姜德先施了一下礼,然后问道“侯爷,当年你可是把开封琼楼的干股许给我了,如今琼楼都没了,你要怎么赔偿奴家?”
“我把燕青赔给你怎么样?”姜德调笑的反问道。
“呸!谁要他!”李师师呸了一声,她和燕青情投意合,燕青也不在乎李师师是青楼出身,毕竟燕青自己也是奴仆出身,在姜德暴露身份后,燕青便启动了紧急方案,让琼楼众人分散撤离,唯独自己带着一批人隐藏在开封,收集情报,等待时机。
“报!!华兴商会紧急军情!”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来喊道。
“华兴商会?王会长按时间应该已经到了青岛了,难道有海盗来袭?”姜德有些不解的接过军报,自从姜德占了高丽和倭国后,两地也有不少人不满被汉人统治,又贪恋财物而下海为盗,梁山的海上水师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剿灭这些层出不穷的海盗。
李师师拉着封宜奴对姜德道“既然侯爷有军情,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姜德强忍着怒火将军报递给许贯忠,脸上笑道“好,你们先歇息几日,我还有重任要委派两位姑娘。”
“哐当!”姜德等李师师二人走后,猛地把自己桌上的茶杯丢到地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放这祝彪一条性命,他居然敢回来作乱!还差点害了我大事!给我把时迁找来!”姜德一边气自己当年手软,一边气王明等人居然如此不小心,害的商户死守无数,这些人都是华兴商会的中坚力量,死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
时迁进来后,姜德拍案问道“祝彪劫掠之事,你可知晓?”
时迁被姜德吓了一跳,不敢轻佻,低头说道“末将刚刚得了快马来报,已经知晓。”
姜德哼道“现在知晓难道不是太晚了吗?我给你一天,把祝彪的踪迹给我找出来!”
时迁也知道这么大的一股贼兵入境谛听局之前居然没有发现是严重的失职,急忙领命而去。
时迁的谛听局的确不是吃干饭的,才半天时间,时迁就拿着一叠资料回来了。
姜德听闻时迁求见,对边上正在汇报的娄敏中说道“娄先生稍等,我先听听时迁的汇报。”
娄敏中便起身准备离去,姜德摇手道“先生也不许回避,在边上听着就是了。”
坐在姜德下面的许贯忠看着姜德如此,心中暗暗明白这是姜德准备让娄敏中进入核心决策圈了。
娄敏中等人在梁山的这些日子里将原来的明教教义进行了修订,可以说现在的明教教义和原来已经一点都没有关系了。
明教的前身是西域摩尼教,是一个综合了佛教和基督教的教派,第一任教主摩尼自称是佛祖、琐罗亚斯德和耶稣的继承者,教义中将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非黑即白,因此极为极端,而如今却加入了大量佛道的思想,使得柔和了很多,又加入了大量的民族思想和平权思想,这些新的明教思想可以让军士更加勇敢的作战,也可以让从宋朝开始内敛的民族思维从新外向起来。
当然,姜德不会让明教独大,明教的存在更多的是在日后面对西方教派时,姜德可以多一张牌,以政统教,是东方和西方文明的极大不同。
“那祝彪现在逃到了何处?”姜德看向时迁问道。
时迁拱手道“根据线报,近日有一队人马携带大量金银去了兖州,必定是祝彪!”
姜德眯眼道“又是兖州,这些老夫子是要和我作对到底吗?”
许贯忠起身道“侯爷,孔家等儒门大户一直以来都和我梁山不和,如今又怂恿兖州知府刘豫和我军为敌,当早断了!”
姜德坐在位置上,闭目一边思量一边问道“那祝彪为何会在此,他不是应该在西军为将吗?”
时迁回道“这还要从数日前说起,数日前,耿南仲上奏赵桓,说河北河南等地勤王兵马多有侵犯地方之事,且耗费钱粮无数,又多为地方义勇,当尽快解散。
当时又有陈过庭劾姚古拥兵不援太原,罪可斩,因此朝廷诸多大臣都赞同勤王之军已不可用之言,下旨各地兵马就地解散,且不给与钱粮,离的近的还好,还能依靠自己携带的钱粮回去,但像西军,却是全靠朝廷拨付钱粮,因此落草为寇者不计其数,想来者祝彪,也是如此。”
姜德拍着脑门,无奈的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开封的这群大老爷了,一定是之前为了退金兵,用光了库府钱粮,为了省钱粮才如此的。”
许贯忠点头道“当是如此,朝廷钱粮,半取江南,剩下的四分之一来自中原,四分之一来自巴蜀,至于关西等地,都是耗费钱粮之地,根本没有赋税。
自金军南下后,江南的钱粮被赵佶阻于杭州,听说在杭州,赵佶等人奢侈甚于往日,钱粮被他花了一半多。
中原的钱粮赈济当地都来不及,哪里来的钱粮给朝廷,至于巴蜀,山高路远,难以快速抵达,此时的朝廷,已经无钱粮了。”
姜德摇摇头道“如此一来,河北各地岂能快速恢复?兖州情况打探的如何了?”
时迁回道“那兖州一直以来都是孔家等儒门的自留地,自从刘豫到任后,孔家、孟家、颜家不断对其资助,其子刘麟自称万人敌,又有大将关胜为其效力,部将李成、孔彦舟、宣赞、郝思文等均为能征善战之人,如今部下兵马足有三万余,还在不断招兵买马,据说济州、徐州、单州、沂州等地的官员乡绅都和其勾连,似乎想互保和我军为敌。”
“关胜?他不是在永静军吗?”姜德奇道。
“之前确实在永静军,是那刘豫账下郝思文力荐此人,刘豫特意调其来兖州的。”时迁倒是对这些事情明白的很。
姜德点点头,没想到这一对还是凑到一起去了,不过和刘豫这个日后降金的大汉奸不同,关胜是宁死不降,最后被刘豫所害的。
“报告!有紧急军情!”门外有人喊道,姜德挥手让其进来,接过情报,姜德看了一眼,递给许贯忠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啊,任城当地大族孙氏里应外合,献了任城给刘豫,刘豫侄儿刘倪统军已经占领了任城。”
许贯忠看过说道“任城位于我梁山之东南,如从此处出兵,骑兵一日可到郓城,水军也一日可至我梁山,刘豫驻兵于此,我军如鲠在喉,不拔难以动弹啊。”
姜德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地图,发现这任城其实就是后世的济宁,一条京杭大运河横行与其上,说道“任城不拔,兖州难得,我想出兵攻伐,许先生你看如何?”
许贯忠回道“任城、兖州攻取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仙源,侯爷可想好如何对待仙源各家?”
仙源也就是后来的曲阜,昔日姜德就因为曲阜的那些儒生不满他的天翔学院和他们做过一场,不过当时两方都是小打小闹,姜德这边是不想和儒家彻底撕破脸,儒家则是觉得不能失了身份。
但现在不同,姜德并县吞郡,所新任命的官吏除了原本的降官和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外,更多的是用天翔学院的学子。
以孔家为首的儒家对此恐怕已经是恨的咬牙切齿了,这是砸儒家千年饭碗啊。
其实姜德也是无奈,要是在汉朝,他还会重用儒者,毕竟那个时候的儒者其实大都是外儒内法,还杂有百家之道,如诸葛亮治蜀,用的就是法,更不存在什么重文轻武的观念,而是推崇出将入相。
其实此时的儒家也推崇出将入相,但除了少数人以外,都只是一心学故事里的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恨不得在开封就把位于河北的每个士兵作战时应该站在什么位置给确定了,可以说是赵括都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这样遥控打仗其实从宋到后来新世纪都一直存在,华夏后来有常申凯,西方后有希河北。
姜德背着手转了几圈,然后对许贯忠说道“许先生,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和孔家为首的儒门的关系该如何处理?或者说,他们能不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许贯忠问道“侯爷此话何解?”
姜德坐到位置上,闭着眼睛。不断的回忆昔日曾经听到那位老爷爷说过的话,嘴里说道“如今虽赵宋仍然存在,但天下已乱,我等起于微末,想在这大争之世立足乃至成霸王之业,分清敌友是我们的首要问题。
如不能分清敌友,则不能团结众心已克敌。
当前天下的矛盾当有二。
一为金人和我汉人的民族矛盾,金人虽稍退北方,但不日必将再次南下,凡我中原之老少皆有抗金卫土之责,此乃天下大义,可谓当今第一矛盾。
二为官僚、豪绅、吏胥和百姓的土地矛盾,宋国自开国以来,不抑兼并,田制不立,势官富姓,占田无限,兼并伪冒,习以成俗,不举子比比皆是,此乃第二矛盾。
而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说白了是一群不得意的文人,江湖的豪杰,商贩组成的队伍,我们军队的中坚力量是那些佃户贫农,他们为了守护我们分给他们的土地而愿意死战。
因此,从这两个矛盾上来看,我们的敌人一是金夏等国,二是占据了大量土地的形势之家。”
形势之家,是泛指地方上有势力的豪富之家,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义,彻底摧毁了从秦汉到唐朝的世家统治,到来宋朝,虽然还有世代为官,诗书传家的门户,但已经彻底看不到汉唐时期千户一族,仆役过万,田地跨州连郡的世家豪门了。
但士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而是和寒门进行了合流,由于纸的普及,读书的成本大大降低,士族和寒门合流成为了新的统治阶级,用后世的话就是地主阶级,但在这个时代,他们被称呼为形势之家。
宋朝的统治阶级就是形势之家,这些形势之家主要由登记在册的文武官员和世代为吏的上户组成,例如晁盖、宋江,都是形势之家出身,和形势之家对立的就是平户,也就是普通百姓。
“侯爷的意思是说,儒门不是我们的敌人?”娄敏中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明教一直和儒门不对付,昔日方腊起义时不知道杀了多少儒生,虽然投靠了梁山,也改了明教教义,娄敏中依旧对儒生不感冒。
姜德点点头道“儒家不是我们的敌人,许先生不也是儒生吗?或者说,我们的敌人不是所有的儒生,我们需要把儒生一分为二的看。
我们任命官员不看四书五经,只看法算刑农,不以血脉命官吏,只以绩效论高低,我们反对无节制的土地兼并,要求分田到户,追求的是天下大同的共同富裕,如果赞同我们的做法,那么久是我们的朋友,如果反对,就是我们的敌人。”
许贯忠拍着手笑道“侯爷说的极是,敌人还是朋友不能看他的学说,而是看他是否支持我们。”
娄敏中摇头道“人心隔肚皮,如何知晓他们是否支持我们?”
姜德笑道“我听过这样一句话,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看着许贯忠二人眉头一皱,知道他们不明白什么是阶级,姜德继续说道“简单的说,宋以儒学取士,但一年能取多少人呢?进士三年一考,一次不过录取两百人,这些人分一分,一个州府三年都不一定有一个,大部分的儒生其实穷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秀才,但秀才很多吗?据我所知,三年里一个县城能考到十个秀才就是极为难得的了。
而且秀才其实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得,不过是免了劳役罢了,但我梁山治下本来就不兴劳役。”
古代是家家户户都要服劳役的,劳役说白了就是逼迫百姓打白工,好的时期做的是修路修桥,兴修水利,百姓也知道对自己有利,因此乐于去做,但不好的时期,可能就是兴建宫殿、城墙,甚至是从军当民夫了。
习惯了后世做法的姜德对这样强迫百姓打白工的事情深痛欲绝,而且还觉得极为浪费,这修路修桥这样的基建项目是多好的拉动内需项目啊,居然不发钱!不发钱怎么拉动内需啊!
因此,姜德的治下是没有劳役的,而是花钱招工组建成工程队,付钱来让他们修建道路或者水利工程,仅郓城,此时已经有三十多支大大小小的工程队成立了。
“秀才之下,还有无数的童生,这些人其实都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人,而那些举人或者进士,他们通过原来的科举得到了大量的好处,就很容易是我们的敌人。”姜德继续分析道“所以我们可以将所有人分为这样几类。
一类是我们天然的支持者,如失地农民、佃户雇农、他们无比的渴望得到土地,渴望改革,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我们的军队中这样的人占大多数。
第二类是我们容易争取的对象,如自耕农,小商小贩,贫困书生,这些人比第一类人的生活要好一些,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于艰难竭蹶之中,存聊以卒岁之想,他们希望发生改变,又担心改变后会更差,但只要给他们希望,他们就愿意支持我们。
第三类人是我们要尽量争取的对象,如普通商户,秀才,小吏,有一定土地的小地主,这些人比前面两类人生活都要好,可以说除自给外,一般每年还能有余剩。这种人发财观念极重,对赵公元帅礼拜最勤,这种人胆子小,他们怕官,怕事,无论墙头换了谁的旗帜,他们都会纳头就拜,如果我们要求他们支持,他们会出点钱,但绝对不会立刻站到我们的队伍里来,除非看到我们得了大势,才会拼命的喊着是我们的人,这些人我们需要争取,但不需要太用心,他们也不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上,他们其实大都是中立的。
第四类人就是我们要对付的人,如大地主,官员,这些人天然的是我们的敌人,因为我们力量的崛起必然会使得他们的衰弱。
你们看,这样一分,儒生大多数都是第二类和第三类,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说完,姜德挥手道“许先生,如果我们拿下仙源,我要分田,孔家等几大家族会怎么做呢?”
许贯忠轻抚胡须说道“侯爷,孔家到时候恐怕会有一支人马前往开封,剩下的人会和我们委以虚蛇。”
姜德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时迁,我要你再半个月内摸清楚兖州的所有军情底细,半个月后,我要出征兖州!
等我拿下了仙源,我要将仙源所有田地分给当地百姓,我倒是要看看,是老夫子重要,还是自己的肚子重要!”
“遵命!”时迁明白这是将功赎罪的机会,领命而去。
许贯忠拱手道“侯爷,如要攻仙源后分田,当要先准备对外舆论。”
姜德挥手道“此事简单,仿效汉朝旧事即可,都是姓孔的,怎么可以有的绫罗绸缎,有的穷困潦倒呢!”
许贯忠嘴角一弯,明白的点点头。
——开封
开封经过月余的恢复,街道上又是行人如织,各处酒肆说唱之所也是人流鼎沸。
此时赵佶已经回宫,但一回到宫内的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有一股流言遍及全城,说的是赵佶想重新夺回皇位,预备用毒酒害死赵桓。
这个流言到底从何而起的不得而知,但赵佶惊恐的发现赵桓居然真的不再和自己一起用膳了,借着,赵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被撤换,他被软禁了。
赵佶被软禁后,朝堂上的权利洗牌和斗争越演越烈,原先赵佶的亲近官员不断被贬,这样的洗牌一直到山东的消息传来,才告一段落。
朝堂上,赵桓一脸怒气的挥舞着一本奏折“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我的平阴侯?居然敢擅自派军袭取了濮州,这和谋反有何差别?”
耿南仲出列拱手道“官家,昨日有兖州知府刘豫快马来报,如今京东两路已有郓、齐、淄、青、潍、莱、登等州府打出了平阴旗号,平阴侯已是谋反,当下旨诛杀!”
“官家,万万不可啊!”户部尚书陈显出列道“如今库府空虚,禁军的钱饷都是问题,否则也不需要解散勤王之军了,平阴侯能征善战,麾下甲兵数万,要想征伐非耗钱千万不可,当今之计当以好言安抚其心,以大义招揽其众,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啊。”
说到钱,赵桓叹道“早知如此,就应该派遣各地勤王兵马进攻梁山才是。”
解散勤王军是耿南仲的主意,听到赵桓有后悔之意,耿南仲急忙道“官家误也!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这些勤王之军大都原是乡土之民,刀不会舞,弓不能拉,多有何用?这些勤王兵马如派往山东,恐怕不是剿贼,而是助贼啊。”
赵桓叹道“这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该如何是好?”
张邦昌得了刘豫送来的好处,出列道“启奏陛下,既然朝廷无钱,不如让地方招募兵马,那梁山本就是打家劫舍起家,各地乡绅对其是恨之入骨,京东两路不少官员也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不如封刘豫为京东两路宣抚使,让其统两路兵马剿灭梁山。”
御史中丞陈过庭出列道“陛下!那刘豫虽忠心于朝廷,但却不擅军事,微臣举荐一人,无需三年,便可外退强敌,内安诸侯。”
赵桓急忙说道“居然有这样的人?快快说给朕听。”
陈过庭极有自信的说道“微臣保原巴州通判宗泽为帅,此人虽年近七旬,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昔日其在山东为官,那平阴侯多使钱财于蔡京将其调离,所畏的就是此人的精干!
如以此人为帅,托付河北、山东之事,微臣保证,只许一年,便可遏制敌势,无需三年,必取梁山!”
赵桓本来挺高兴,但听到这人居然快七十了,不由叹道“此人过老,恐不能用啊。”
耿南仲出列道“陛下,陈过庭误国啊!那宗泽就是再有本事,年近七旬,恐怕已经饭不能食,马不得骑,焉能用之?”
陈过庭大怒道“耿南仲!你才误国!陛下,微臣愿意以全家二十七口人命作保,如宗泽不能遏贼势!请发配微臣全家!”
赵桓见陈过庭这样,不由对宗泽也有了兴趣,便下旨令宗泽进京,另外命刘豫为京东西路招抚使,统领京东西路全路兵马。
同时,一封诏书发放全国,宣布原平阴侯姜德为朝廷叛逆,人人得而诛之,将平阴军和朝廷的矛盾彻底的放在了桌面上。
朝廷的诏书还没到梁山,金国使者萧仲恭和赵伦却到了。
他们此次一路走一路看,看到的整个大宋一片混乱,不仅仅没有快速恢复民生和备战,反而是贼寇四起,朝廷混乱。
萧仲恭是辽国皇族,心中本来还有一丝的希望,但看到宋国这样,借宋国复国的心思也就彻底死了。
二人来到开封,本来想着赵宋怎么样也会好好的招待自己,却没想到一到朝堂上,发现整个剧本都不对了。
想当日张邦昌等人求和被骂的多惨,当时还是有金军在城外,所有人都能说一句为了大局考虑,现在这金军一退,朝堂上所有人都变成了主战派,一个比一个强硬,不少大臣干脆在朝堂上喊出要杀了这两个金使的话来。
赵桓是看着这群人又好气又好笑,还杀,杀了金人打过来,我看你们谁敢上战场。
但赵桓心里明白,这两个金使可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这两人本来就不是多么硬气的人,要是硬气,也不会降金了。
朝堂上,听着这么多人喊着要杀了他们,赵伦先撑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赵桓磕头喊道“陛下,罪臣也是汉人啊,只是因为生在北地,无奈至此,我们二人都原是辽臣,和金人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耿南仲想起一事,出列问道“这位萧正使姓萧,难道是皇族后裔?”
萧仲恭拱手道“在下乃前契丹枢密使萧挞不也之孙﹐中书令萧特末之子。”
耿南仲眼珠一转,对赵桓道“陛下,这二人既然和金人也有仇怨,何不用之?”
赵桓问道“如何用?”
耿南仲看了看满朝文武,示意了一下,赵桓顿时明白这事不能这么多人知道,便宣布退朝,唯独留下耿南仲。
耿南仲对赵桓说道“微臣听闻云中完颜宗翰账下有一人,名耶律余睹,此人慷慨尚气义,乃宗室雄才,因萧奉先诬余睹勾结萧昱,谋立晋王,被迫降金,如今为金军右都监,那郝仲连便是被此人所攻破,麾下有金西军的三分之一兵马,如能说降此人,金军破之还有何难?”
赵桓听了不由大喜,但又有些担忧的问道“此事当真可成?”
耿南仲拜道“即使不成,与国无损。”
赵桓觉得也是,便让耿南仲操办此事。
萧仲恭听到耿南仲要他去劝降耶律余睹,不由觉得好笑,这宋国一败再败,有何资本说这话,但回想朝堂上那些宋臣对其喊打喊杀,便决定先应下,待回到金国再说。
耿南仲以为萧仲恭真的有此心,大喜过望,萧仲恭又道“微臣虽愿为圣朝效力,但空口无凭,如耶律将军不信该怎么办。”
耿南仲一想也是,便请赵桓写了一道圣旨交给萧仲恭,萧仲恭得了此物,连夜带着赵伦离开了开封,奔云中去了。
耿南仲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道圣旨,让金国上下大怒,引出了第二次靖康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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