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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赌命的祖大寿
    孙传庭话音刚落,两名高大威猛地亲兵各自双手捧着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来到大案前,恭谨地将两样代表天子的物事奉与桌面之上,之后两人分立大案两侧待命。

    浑身大汗淋漓的祖大寿双手撑着座椅扶手勉强站起身来,刚一举步向前,心神俱丧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待站稳身形之后缓缓移步至大案前,面向桌上的两样催命符跪倒后趴伏在地。

    孙传庭一番疾言厉色的痛斥,让本来就心虚不已的祖大寿丧魂失魄。

    直到现在为止,包括他在内的辽西将门还真是没有反抗朝廷的想法,辽西集团只是并未意识到,他们养寇自肥的行举,已经对整个大明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辽饷这个无底洞直接拖垮了大明的财政,无粮无饷之下,大明官军军心全无,导致了一群蝗虫般的流贼成了气候,最后却让关外的满清捡了个大肉包子。

    如果现在的朱由检不是穿越过来的,历史沿着正常轨迹运行的话,大明已经离灭亡不远了,而导致大明灭亡的几种主要因素中,辽饷与辽西将门资敌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两条。

    在没有国家概念的当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大明就算亡了,也如同此前的秦汉唐宋一般,改朝换代换个主人而已,朝代的更迭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如何延续自己和家族的荣华富贵才是第一位的。

    孙传庭眼中带着满满地恨意看着趴在地上的祖大寿,真是恨不得拿起尚方宝剑一剑剁下他的狗头,犹如当年袁崇焕砍了同为左都督一职的毛文龙一般。

    但孙传庭知道,自己就算砍了祖大寿,皇帝虽既不会怪罪与他,也不会事后算账,可他现在不能这样做。

    大敌当前,无故斩杀大将,这可是军中最忌讳之事。

    尤其是祖大寿这样的标志性人物。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或者一群人,干好事不见得起到什么作用,但拆台的时候却充分显示出了他们恐怖的破坏力。

    辽西边军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对抗建奴没见到有何成果,但若是得罪了他们,关键时刻他们可是真的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此旗牌与宝剑乃是天子钦赐,圣上且有口谕在先临阵凡有失机者,无论文官武将、官职大小,持此旗牌宝剑皆可斩得!

    祖大寿!

    依你此前种种!

    你可以为本官斩你不得?!”

    孙传庭冷峻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怒火。

    “犯官该死!督师尽可斩得!

    可是,督师容禀,辽西上下多年来虽有私曲,可于大节上却是无亏,并不曾有过投敌之举,还望督帅酌情思量啊!

    犯官只求督师看在我祖家为大明镇守关外多年的份上,放祖家上下一条活路。从今日起,松锦边军将以朝廷号令为准,若有不听号令者,督师尽可以军法处置!”

    祖大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大声讲了出来,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时的场景。

    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闯入辽东大军营中,当着无数将官士卒的面,将手握数万辽东重兵、在整个辽东说一不二的袁崇焕官帽打掉、官服扒下,用绳索捆牢后架着就走。

    当时在场诸将无不是杀人如麻的跋扈之辈,可就是一群这样的狠角色,在皇权面前也无不是面无人色、双股战战。

    正是由于害怕遭到皇帝的清算,他才不顾建奴大军在侧,连夜带着部下出逃关外,就连孙承宗亲自赶来劝说也不听,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踏入山海关内一步。

    千百年来形成的君父观念已经渗透进骨髓之中,这种无形中的高压使得他根本不敢去反抗。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了,当他听到孙传庭的断喝时,心里也是一阵恍惚和不忿,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和面前可以要他命的物事,祖大寿的心中只剩下了恐惧。

    多年来整日醇酒美妇的生活已经让当年敢直冲敌阵的他变成胆小懦弱之辈。

    “哼哼!若不是看在你祖家为朝廷世守边关的份上,本官早就将你的首级斩下!你且起来吧!”

    孙传庭冷声吩咐后,缓步行至大案后坐了下来,全身几近脱力地祖大寿狼狈地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满脸地汗水,低头站在大案下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大气。

    他知道,今日总算没有白来,孙传庭这道关口应是安然通过了。虽然自己的样子很是不堪,但只要是能带着满意的结局回到锦州,丢点面子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帐中也没别人。

    祖大寿今天就是来赌一把的。

    在得知朝廷再次增兵,将宣大、陕西、山东等各路兵马调至关外前线的消息后,祖大寿已经确定,等官军收拾完了建州,朝廷肯定会对辽西将门下手,祖家以及那些依附者们正面临着生死抉择的紧要关头。

    左想右想之后,祖大寿决定亲自拜见孙传庭,给对方一个发泄怒火的机会,随后便以无条件服从为条件,力争不被皇帝秋后算账、

    至于有人提出的投降皇太极一事,别说他不敢,就算他想带人反出锦州,现在也已经没了机会。

    清军挖掘的壕沟已经将锦州东、西、北三面封的死死的,若想填壕埋沟,就要动员几万人参与其中,如此大的动静,想不惊动官军是不可能的。

    而锦州南门虽然没有被封住,但城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官军大营,锦州军根本出不去。

    只要锦州城内稍有异动,那结果不用说,肯定会遭到官军的绞杀。

    因为锦州南门的城防早就被强势的孙传庭派兵接管,只要城门在官军手中,他祖家除了听命以外,根本不可能再敢有其他的想法。

    能将不可一世的八旗兵打的损失惨重的官军,岂是他们辽西军能对付得了的。

    这个姓孙的太他x的狠了,远不如一团和气的洪亨九好打交道,老洪做什么事都给他留了面子和余地,哪像这个愣头青,直接将辽西将门当做敌寇来对待。

    其实他哪里知道,他现在应该感到庆幸才是,这前线主帅也就是顾全大局的孙传庭,若是换成陈奇瑜,现在他的脑袋早就被砍下来宣示诸军了。

    那可是个比袁崇焕更为狠辣的主。

    自从在狱中彻底反思过之后,陈奇瑜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他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当然,前提是琢磨透了皇帝的真实想法。

    孙传庭对祖大寿的伎俩自是看的明白,只不过他要的就是对辽西将门的指挥权而已,现在既是祖大寿服软,待整个战役结束后,他自会根据松锦边军战时的表现据奏,皇帝如何处置他可是不会多发一言。

    “目下朝廷已再遣援军至此,待诸路兵马熟悉地形之后,本官将会下令全军对东虏发动总攻!你回城之后即刻晓谕手下诸将,过几日接战以本官号令为准,凡临阵畏惧不前者皆斩!

    此为松锦边军最后之机会,你可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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