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当大启的和亲队伍到达乌戈王庭戍罗城外时,已近黄昏,众人在城外驿站下榻,准备修整一夜,第二天入城。
安顿好了朱璃芷一行,乌戈的迎亲使便匆匆入城回禀。
然而就在当夜,戍罗城传来一个惊天消息。
大王子乌达赫在迎亲的途中坠马而亡。
乌达赫一行人出发时不过十余众,大王子坠马后众人似乎立刻折返戍罗城,却半途遇到沙暴,十余人散的散,埋的埋,竟无一人生还。
而乌达赫的尸体还是被沿路的商队发现,送回了乌戈王庭。
这堪是一响平地惊雷,炸裂了洋溢着喜气的戍罗城。
而更加讽刺的,乌达赫的尸体竟是和大启的和亲公主同一日到达戍罗城。
当夜,戍罗城便挂起了白幡。
朱璃芷一行被留在城外无人问津。
方翊派了人几次去问,都在城外被挡了回来。
后来方翊亲自前去,却被乌戈人连枪带棍赶了出来。
方翊大怒——
他乌戈大王子是自己坠马而亡,现在反倒迁怒于大启。
方翊左思右想,仍旧将此事回禀了朱璃芷。
他本是担心朱璃芷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恐是六神无主,或以泪洗面。
却哪想朱璃芷听完回禀,只平静道:“且先住在此处,静观其变吧。”
朱璃芷说完,看向方翊愤愤不平的面容,沉默少顷,又道:“方副都督已完成了送亲的使命,没有义务再长留于此,可择日回朝。”
身为副都督的方翊负责送亲德安公主,而他所带的三百护卫,便是朱璃芷最后的仰仗。
旦这三百人一走,朱璃芷再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也只剩下几十仆从和一车车的嫁妆。
如今她要嫁的丈夫已亡,按照大启的礼俗,她已算是许给了乌戈王室,今后也要为乌戈守寡。
可按照乌戈的习俗,儿子尚且可以继承父亲的妻妾,更不用说这个还未入门成婚的大启公主。
既然大王子没有了,就让其他王子成婚,可乌戈长年战事不歇,二王子和三王子都相继因战事而亡,四王子早夭,如今只剩一个刚满六岁的五王子,这婚显然是无法成的。
所以这和亲,接下来只会是朱璃芷嫁给现任的老乌戈王。
老乌戈王已年过半百,光是大妃就有七人,再加上侧妃夫人们,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几人余众。
朱璃芷贵为大启最金枝玉叶的公主,成为年过半百的老乌戈王的众妃之一,就算是给个大妃之位,也是糟蹋了。
而现在,乌戈没了和亲的人选,不仅没给大启一个说法,更将和亲使团拒在城门之外,只顾着操办大王子的丧事。
老乌戈王晚年丧子,悲痛之余,将满腔怨气都发泄在了大启的和亲公主身上。
不仅不让和亲使团入城,两个月后,大王子丧事完毕,更直接断了使团的水和食物。
一直没有离去的方翊闻讯后大怒。
大启虽是兵败和亲,但也万不能受这般羞辱。
这两个月里,他已数次派人传讯回盛京,可得来的却是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方翊和他的三百护卫,还有远嫁乌戈的德安公主,就像被大启遗忘了一般。
没有水没有粮,幸而天气转暖尚且能过,朱璃芷拿了金银细软让方翊和素兰去换食物和水,然而几百人的吃喝,金银细软没抵上几日,便用完了,
朱璃芷当机立断,继续拿嫁妆去换吃食。
方翊一开始还不肯,哪想朱璃芷却十分坚持。
“嫁妆是死物,人是活的,你本可以走,但却留了下来,既然留下了,那我们就要活一条生路。”
就这样,这不到四百人的和亲队伍,又在城外驻守了三个月。
期间朱璃芷以驿馆不安适为由,下令撤出驿馆,退离戍罗城五里外。
寻了片避风的草坡,和当地人换来帐篷,这才安札住下。
消息传回戍罗王城,老乌戈王只冷笑,“随他们去,就不信他们还跑得了?派人盯着就行。”
老乌戈王是久久难消丧子之痛的恶气,料想这大启公主数个月长路跋涉,断不可能因为受了羞辱再折返回去,不仅是两国和亲约定在前,更是因为,草原戈壁连绵千里,她一个汉家娇女怎么跑?
乌戈有心晾晒大启的和亲使团,方翊怒火不止,然而惊吓却接踵而至——
他竟然发现德安公主怀孕了!
此事虽然只有他和素兰知道,但事情却迅速被复杂化。
和亲公主未嫁先孕,这亲还怎么和?
方翊头大如斗,看着朱璃芷日渐隆起的肚子,也试图委婉地询问过,她腹中孩子究竟是谁的?
可朱璃芷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是监国大人的。”
方翊无语,心想德安公主就算不愿告诉他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必要拿一个太监来搪塞他,碰了一鼻子灰后,便和素兰一起继续去典卖嫁妆换吃食。
就在方翊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既等不来盛京的消息,又不敢放下怀孕的朱璃芷离去,在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一片胶着之际,一天夜里,一队乔装成商人的人马到达了戍罗城。
半夜,方翊的房门被敲开。
五日后,大启起兵三度北伐的消息传来,戍罗城一片剧震。
老乌戈王正愁发不了心中那股邪火,立刻派人去将住在戍罗城外的大启公主带来。
可那五里之外的草坡上早已人去帐空,只余下一车车绫罗绸缎和珍珠玛瑙的嫁妆。
而负责盯梢的人,则不知所踪。
后被发现在草垛里,已被割喉。
乌戈王大怒,下令立刻捉拿逃跑的大启公主。
另一方面则迅速调兵遣将,迎击大启的重兵压境。
又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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