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人的脸上依然凌冽如刀。
闻花跑的那么快,林正则根本追不上,她在哭,她为全世界最可怜的老人放声大哭,她终于明白,那么多年逢人就说的含辛茹苦不是给她施压,他只是太寂寞了,被儿女抛弃太寂寞了,他拿着自己手里那点别人根本瞧不上的功劳一次次的呐喊,我是个好人,我不值得被这样冷漠对待啊。
可惜没人听了,说的人都走了,闻花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痛彻心扉,原来,不论是她自己,还是抚养她长大的人,都是可怜的被抛弃的对象,一个求不来感激,一个早就放弃了争取。
凭什么可怜的永远是他们呢?闻花想,不应该是这样,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应该是这样。
她想写的儿童读物第一本就是面对伤害要加倍的伤害回去。
81.再见,幼稚的小孩
现实生活并不会按照戏剧冲突的桥段发展,吵一架就冰释前嫌。
闻荷坚定的认为自己只是说了两句气话,她相信每一对姐妹都会拌嘴吵架,何况她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地鸡毛。
闻爸闻妈觉得他们绝对是爱闻花的,只是不善于表达,他们觉得女儿的怨恨可以理解承受。
爱是可以放在心里的,他们不是唯一一对为了工作把孩子丢给老人的夫妻,就在这个小区里他们都能找到好几个例子,那些孩子都很好,都已经做了父母,工作顺利,家庭和睦。
很快闻花也要结婚了,后半生有了依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许等闻花做了父母也能体会自己些许了。
林正则瞧在眼里,关上卧室门出来,有话要说。
林正则告诉他们这些年闻花经历的事情,换来一句闻妈的,“怎么不告诉他们?”
“她没法说,说真话就得从学龄前开始说起,大声说希望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或者既然只回来一个月干脆别回来了,说真话就得在生日的时候说出想要的礼物和心愿,说真话就得在一个人生病难过的时候拿起电话”,林正则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有这么一个孩子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才知道一直叫大伯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这个孩子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她说大伯变成爸爸更好,因为从她记事起大伯就是爸爸一样的存在,比同学们的爸爸都好。中国的父母都比较含蓄,不怎么口头表达爱,但是除了口头表达,也要付出行动,你们不说,也不做,同时要求闻花又说又做,这不公平”。
“真实的情况是,你们作为父母习惯了小女儿不在身边长大,你们回来一次孩子就长大一岁,长成了大姑娘又很快的离了家,不为闻花操心已经是下意识的心态,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先从承认这种距离感开始吧”。
客厅里安静的不像话,只有闻妈在哽咽,林正则其实还想说一句,如今你们看到闻花要结婚成家,是不是觉得做完这一步为人父母的责任就卸下来了?可是他不能说,这话太重了。
卧室的门缝悄悄的关上,闻花躺回去咬着被子哭到脱水。
凌晨五点醒来,林正则就那么半靠着床头睡着,手还握着她的手,闻花悄悄起床扶着他躺好,关上门出去。
简单洗漱了一下,出了门看到闻爸坐在楼道里抽烟,身边的烟灰缸已经满了,闻爸回头看她,眼睛通红。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闻爸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嗓音嘶哑的让她心惊。
闻花咬咬唇什么也没说按了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还是说了句,“父母子女总会吵架,就当作30岁的我补一次青春期的叛逆吧”。
你能为我做点什么呢?
你应该陪我长大,教我是非对错,你应该在我懂事的时候拥抱我,在我调皮的时候教育我,你应该出席我的家长会,你应该知道我鞋子的尺码。
或者你就不要理我,让我们做一对形同陌路的父女。
但是你都没做到,你的关心和爱是摸不到的影子,我想尽办法也幻化不成具体的形状,就那么不远不近的引诱着我,把我变成一个爱无能者。
我的三言两语就让你红了眼眶,但你不知道我还想做些什么。
我想把闻荷不负责任的语言暴力加倍的还回去,我想把你们为人父母的不尽责撕开了晒在阳光下,我想让自己活成最糟糕的行尸走肉,人人看到都会叹口气说这个样子父母看到会多心疼啊。
最重要的是,你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好的一个我。
闻花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一中门口,买了早餐提着回家去。
林正则在大门口等她,她笑着走进他的怀抱。
买回来的早餐结果只有她吃的最香,闻妈抹着眼泪说,“你要怨就怨吧,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闻荷已经在凌晨给闻花发了微信,说,【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但你知道的,我就是不会说话,心不坏的,你也不说,谁知道你心里这么沧桑呢,你也是的,一家人就是应该常联系才有感情。】
家里的气氛很是尴尬,闻花看着父母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样子心有不忍,这两天也没人帮闻荷带小孩,她一个人看着一大一小累得骂人都没力气,更别说照顾家人的情绪了。
闻花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她太清楚这个时候彼此需要一点空间来喘息,但这个度得她来把握。
如果现在就买票回去只会增加父母的心理压力,觉得自己负气离开,所以再难熬她也得多留几天,尽量做那个主动和大家聊天的人,没事就带着林正则出去玩,给他们留下空间。
她带着林正则走遍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把她和小麻的故事一点一点讲给他听,然后带他去见小麻。
她告诉小麻,自己要结婚了,老公帅气又多金,温柔又大度,爱惨了她这个别扭的人,他们以后会过得很幸福。
走出墓园,闻花带林正则去了以前跟小麻经常逃课去的后山公园。
“老公,我要跟你道歉”,她说。
“嗯?”
“那天晚上我在想,要不我就不结婚了,以后我也不谈恋爱了,也不好好工作,一个人孤孤单单浑浑噩噩的活着,凭什么让不负责任的人心安理得的看到我过得美满呢?我是有这么想过的”,闻花直视着他的眼睛,坦白自己幼稚的报复。
“现在呢?”,他问。
“现在我知道自己多愚蠢了,我想惩罚不负责任的人,但是最不负责任的人就是我,我不但想抛弃自己,还想不要你”,这些话闻花心里想过多次,现在光是说出口都觉得可怕。
“对不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你那么好,我怎么会想要伤害你呢,我是那么爱你啊”。
林正则把她抱进怀里,“不哭,你有资格发泄情绪,你也可以有负面情绪,都没关系的,我在呢,我怎么会放你走呢?”
闻花在他怀里默默流泪,哭完这一次她就不哭了,以后不会为了求而不得掉眼泪,也不会为了愚蠢报复掉眼泪,她要幸福的生活了。
他们订了回去的
PO—①⑧.¢O『M机票,林妈早都叫了好多次了,婚宴的菜单等着她一起去选,糊糊还在等着给她展示花童的裙子。
临行前夜,闻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跟家人聊天,“如果我早一点主动争取家庭的温暖,我的人生会不一样吧,可惜人生是条单行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是爱我的,也许以后你们的爱会更加外露一些,但还是不够,我是个贪心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能把我的心填满的人”。
闻花走了,她知道自己和家人的关系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这个过程要多久她不知道,结局如何也不知道,但好在她早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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