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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宠辱若惊
    回到邯郸的陈政,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三天三夜,可经不住赵胜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被拉去了平原君府。

    临走前,陈政嘱咐老仆人,将装满财宝的三辆马车领到异人那里,自己和荀子等人稍晚即到。

    赵胜见陈政满载而归,心里也猜出了八九分,再看到那些从韩国运来的弓弩,更是满心欢喜。

    在平原君府的接风晚宴上,赵胜频频向陈政等人举樽致意,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的溢美之辞。

    “吕老弟此番咸阳之行有惊无险,果真是有福之人。老弟不但是异人公子的恩人,更是为赵国立了一大功啊!来来来,为了吕老弟的胜利归来,为了韩赵两国修好,也为了荀子先生返回故土,咱们再饮一樽。”赵胜举起酒樽,朝席间的门客们使了个眼色,那些门客心领神会,纷纷站起身来,向陈政等人围拢了过去。

    陈政心中纳闷儿,赵胜怎么知道华阳夫人已经认异人当儿子了呢?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自己走了这么多天,异人和赵姬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即使满怀心事,陈政还不忘提醒道“平原君,眼下秦国因为韩赵两国毁约的事,正在招募兵员、募集粮草,几十万大军不日便将兵临邯郸,咱可不能掉以轻心呐!”

    赵胜摆手道“秦国这次只派了个五大夫王陵驻扎上党,况且老弟还给异人讨了个天大的名分,量他秦国也不能怎样。我赵国有廉颇老将军镇守邯郸,区区一个王陵何足挂齿。哈哈哈哈!就算秦军打过来,咱们只要将那个异人绑到城门之上,管教秦军不战自退。”

    看着眼前这个迂腐透顶的赵胜,陈政真是欲说还休、欲哭无泪,缓和了一下情绪道“秦国虽然没有派白起领兵,可那王陵、王龁和司马梗都是不容小觑的猛将,即使这次攻不进邯郸城,可也会围城数年之久。平原君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就要苦了邯郸的百姓了。”

    “围城数年之久?吕老弟未免言重了吧?虞卿大人不日就将从齐国返回赵国,只要有从齐国借来的粮食,再加上与韩国、魏国、楚国达成的默契,哈哈,我就不信他几十万秦军能在邯郸城下耗几年时间。《孙子兵法》有云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秦军翻越崇山峻岭长途跋涉而来,秦国的粮食能支撑半年就不错了。”

    在场的众门客接连赞叹道“平原君果然高见!佩服,佩服!”

    正当赵胜得意之时,荀子拱手道“平原君,方才吕老弟所言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呀!老夫在秦国亲眼所见,秦国上下法纪整肃,秦军更是个个骁勇善战。赵国在长平之战中死伤数十万人马,若秦国倾全国之兵来犯,邯郸城的安危只在旦夕之间,还望赵王和平原君明察才是。”

    赵胜似乎急于转移话题道“好好好!不管怎么说,荀子先生和吕老弟都是为了赵国着想,待虞卿大人从齐国归来之时,二位随我一同面见赵王,咱们共商大计。来来来,我替赵王敬诸位一樽,干!”

    陈政见赵胜一副轻敌神态,心知多说无益,趁着席间一个空隙,起身道“我等远道归来,不如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叨扰。”

    赵胜酒兴正浓,正要挽留之际,陈政走上前去低声道“平原君,还请借一步说话。”

    席间众人一听,都识趣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客厅内只剩了赵胜和陈政二人。

    陈政见左右无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简道“平原君请看。”

    赵胜接过竹简在桌案上展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却是不明所以。

    听完陈政的解释后,赵胜气得连声叫骂,又对陈政连连道谢,当即表示,即刻派人将名单上的“冯阿大、黑桃老k”们一网捞尽。

    离开平原君府,陈政坐上赵胜的马车,与荀子、韩非和李牧向异人的住处而去。

    此时,异人、毛遂和老仆人正在大门外频频张望、翘首以待,当见到陈政一行人在夜色中出现,异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陈政下了马车一看,毛遂怎么在这儿呢?门口的守卫怎么多了呢?

    打发赵胜的马车回去,陈政坐进客厅一问才知,原来毛遂想要离开邯郸另谋高就,只等着陈政从咸阳回来见过一面后,便要卷起铺盖卷儿走穴去了。至于门口的守卫,乃是奉了赵胜的指令,突然增加了一倍的数量。

    也不知毛遂是块金子被赵胜的三千门客给埋住了,还是毛遂本身是一粒沙子,反正此时的毛遂已经渐渐脱离了赵胜这颗恒星的轨道,变成一颗黑不溜秋的小陨石了。也难怪,赵胜身边数不清的各色人等,一个个争奇斗艳、争强斗狠的好似炫目的流星雨一般,就毛遂这个穷苦出身的小年轻,在这场争名逐利的马拉松比赛中,也只能看着被直升机悬挂着飞走、被小汽车中途搭载一程的队友们而黯然神伤了。

    异人听说眼前这位吕大哥一趟咸阳之行,就把自己小鸡变凤凰、小蚯蚓画上舌头添上足变成小青龙了,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惊异,另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尤其是听说吕大哥还去看望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更是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甭管自己将来能不能当秦国太子、当秦王,就眼下这次咸鱼翻身的逆袭,死也值了!

    陈政看着异人,语气恳切道“异人老弟,从今往后,不管别人看得起你、还是看不起你,起码咱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往后的日子就要挺起腰板儿做人,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更不是别人施舍的,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活得有尊严。咱绝不在看不起咱的人面前低头,也绝不在那些势利小人面前妥协,迟早有一日,咱要让他们变成地上的小蚂蚁,咱看不见他们,却让他们天天仰视咱、羡慕咱、永远够不着咱。”

    异人用一双迷离的泪眼看着陈政,鼓足勇气般点了点头。

    一旁的毛遂愤然道“平原君府就是个小人扎堆儿的地方,什么三千门客,都是些虚有其表、阿谀逢迎之辈,若论真本事没一个能靠得住,论起溜须拍马、吹牛扯皮,那可是人才荟萃、个个拔尖儿,我毛遂岂能与他们为伍?!”

    陈政心想,你也不见得咋地!天天一副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的样子,在家照镜子看自己咋看咋美,出门看别人咋看咋不顺眼,地球上就剩你一个人蹦跶才能让你满意是不?!

    “毛遂老弟,哥哥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若是觉得有道理呢,你就留下,若是觉得没道理,那就去留自便,如何?”

    毛遂面带不以为然道“大哥请说。”

    “据你所说,平原君的那些门客都是不学无术之人,我看却不尽然。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和缺点,只不过有的优点大于缺点、有的缺点大于优点罢了,关键是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怎么去看。你若整日盯着别人的缺点又只想到自己的优点,那你走到哪里都会心中不平。咱要多看别人的优点、多学习别人的长处,多看自己的缺点、补齐自己的短板,这样你才能融入周围的环境。还有,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肯定不是孤芳自赏、鹤立鸡群的人,你就是再有能耐,别人都排斥你、抵制你、疏远你,你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让平原君把他的三千门客都解散,只重用你一个人吗?再有,你如今不被别人重视,甚至别人都不把你当回事儿,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儿。一来呢,你可以专心投入的钻研学问、提高本事,二来呢,你还可以借此机会看清周围的人,需知,人在高位时面对的都是笑脸,只有在低处才能看清每个人的真面目。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没机会时要边充实自己、边等待机会,机会来了的时候要抓住机会、把握机会。若是整日怨天尤人、牢骚满腹,跟个怨妇一般,即使机会来了也会跟你失之交臂。doyouuand?”

    异人拍手道“这就是吕大哥曾说的‘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荀子手捻胡须笑道“看来吕老弟的见识又有长进啊!”

    陈政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也是被别人逼出来的一点拙见罢了。”

    “哈哈哈哈!”荀子仰头大笑起来,目光如炬道“世上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多如牛毛,无处不在,无时不在,若是跟他们计较起来,那即使不把人累死、也要把人气死。老夫倒有一言赠与这位毛遂老弟。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无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也要与周围的人保持友善的关系,切不可恃才傲物、处处树敌,也就是说,即使是道不同之人,只要若即若离,保持安全的距离、坚守心中的定力即可。而那些小人呢?他们只会一味迎合别人,只要是符合他们利益的,哪还管什么善恶美丑、是非对错。老子曰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诸位可知其意否?”

    在场之人都一脸茫然看着荀子。

    “哈哈哈哈!老夫却是在诸位面前卖弄口舌了。老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得到别人的恩宠、受到别人的欺辱,犹如受到了惊吓一般,这样的人就如同身患重病一般呐!”

    韩非道“还,还请先,先生指,指教。”

    “哈哈!世人往往过于看重自我,面对得失荣辱岂能淡定从容呢?!将自我放到天地之间,与天地一体,又怎会患得患失呢?!鱼看到鱼饵便会趋之若鹜、受到惊吓便会四散奔逃,狗看到骨头就会摇头摆尾、受到驱赶便会狂吠不止。君子岂能与鱼犬相同呢?人家对你好、夸你几句,你就高兴地不知所以,对你不好、几句冷嘲热讽就让你心中久久愤愤不平,那你岂不是被别人所控制,你的自我又在哪里呢?将自己高兴还是失落、喜悦还是伤心交付给别人,那你只会随着心外的世界飘来荡去、飘忽不定,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安定和清净。一个喜怒无常、悲喜不定的人,不就是身患重病而不得自救之人嘛!”

    陈政若有所思道“我们作为一个平常人,心中在乎的东西太多了,总是在乎自己在别人那里的评价和态度,总想着获取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让别人看得起自己,甚至羡慕自己、恭维自己、崇拜自己,其实金钱和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最终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内心获得充实、活出自己才是有意义的事啊!”

    荀子道“心中执着的东西越多,心就越不自由,受到的束缚和羁绊就会越多。只有到达宠辱不惊的境界,不被眼前和外界的东西所迷惑、所困扰、所左右,才能气定神闲、举重若轻,成为一个堪当大任之人呐!”

    毛遂惭愧道“听了先生和大哥的见解,使我拨云见日、如梦方醒啊!在二位面前,我确是浅薄了。过于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就会迷失自我、失去自我。回想起来,我毛遂真是枉活了二十多年。”

    陈政一笑道“老弟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若是不走就在平原君那三千门客里委屈一阵子,将来定有老弟绽放异彩的机会。”

    毛遂接连摆手表示,留在邯郸,哪也不去了。

    众人围炉畅谈到很晚,有荀子在场,自是妙语连珠、欢声不断。

    陈政看着原本神色憔悴的异人,如今已是焕发了另一番神采,心中犹是欣慰。

    第二天早上,众人用过早饭,陈政决定带异人到赵姬那里,觉得别人在场也不合适,于是打发李牧回家探亲去了,又让毛遂领着荀子和韩非在邯郸城中游逛一番。

    荀子也是多年漂泊在外没有回到邯郸了,正好借此机会感受一下故乡的气息。

    等到其他人走后,陈政招呼老仆人架起马车,带着异人往赵姬的府上而去。

    赵胜派来的几个守卫也不敢多问,只好一路小跑,在马车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谁知走到一个拐角处,马车前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老仆人猛地勒紧缰绳,坐在马车里的陈政和异人差点儿被惯性带出车外。

    异人刚想探出头去看个究竟,却被陈政一把拉住,先在车厢里稳住心神、看看风向再说。

    只听马车外一人叫嚷道“你个老东西没长眼呐?看你把小爷给撞的,告诉你,你摊上大事儿了,你说怎么办吧?!”

    老仆人跳下马车走了过去,辩解道“小子,不是我的马车撞的你,是你撞的我吧?我的马车刚拐过来,你小子就迎面冲过来,还没挨着你哪,你就躺地上了,这过路的人可都看见了,你小子别想讹人。”

    那位也不含糊,躺在地上朝周围指了指“你们谁看见了?站出来!”

    旁边还真走出两位来,举手道“我们看见了,就是马车撞的你,没错儿,不能让他们跑了。”

    老仆人也是无奈了“你想怎么样吧?”

    那人伸出右手、张开手指道“五十万?你把小爷撞残疾了,少一个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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