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这般程度,再打下去意义不大。更确切地说,在聂隐娘出现的时候,其实今天的这场大战结局便已经出来了。聂隐娘的意思很明显,她以指点知非道人作为酬劳,换得保全法海一条性命。知非道人对此自是有所猜想,毕竟,聂隐娘并非佛门阵营,犯不着为了法海站在道门对面,索性以一个不大不的恩惠作为交易。
所以在法海再一次面临生死危机,白素贞施法,白虹剑化作九天银龙,张牙舞爪要去扑杀法海的时候,聂隐娘忽的扯下了一根头发。柔柔弱弱的一根头发,在聂隐娘沛然剑气的灌注下,便化作了锋锐无匹的索命剑器!
这一丝头发蜿蜒扭曲,像是刹那间走过无尽山水,越过无尽时空,朝着白素贞白虹剑所化的银龙刺去。明明只是一根纤细柔弱的头发,偏偏发挥出了不下神兵利器的锋芒,于刹那间便将白素贞的白虹剑带偏了,擦着法海脑门儿过去。只是到底只是一根头发丝,承载聂隐娘的无匹剑气已经是不堪重负,更何况与神兵白虹剑的碰撞?发丝瞬间化成灰烬,也未能尽得全功——终究还是让白虹剑销去了法海和尚的一只耳朵。
知非道人忽的叹了口气:“白姑娘,这秃驴命不该绝,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吧。”说着,知非道人便自收起了剑术神通,因他剑法带来的种种意象也都慢慢湮灭。像是投桃报李,聂隐娘在知非道人收手的时候,便也收回了飞剑。知非道人看得分明,两口神兵化作一金一白两道光芒,没入聂隐娘衣袖中,便在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白素贞本来就是慈善的性子,若不是这一回法海和尚将她刺激的狠了,她也不会下此辣手!现在听知非道人出口相劝,才自注意到法海现在的凄惨模样,没来由的心头一软,便自应了下来,只是一双秋水瞳子,却是紧紧地盯着聂隐娘。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楚,这位神秘女子仅仅是一根头发丝,就能挡下自己全力一击,显然不容觑。至于法海和尚,虽不至于油尽灯枯,但毕竟元气大伤,而且法力衰竭,现在,就是动弹一下,也是万难。猝然放松了心神,竟是直直的昏死过去——显然是心神消耗过大,而且脱力了。
知非道人见白素贞一直盯着聂隐娘,还以为她是心有不甘,于是上前劝说:“白姑娘,贫道知你心有不甘,只是这位聂前辈剑术通神,实非你我如今伤残之躯所能应对。倘若只是如此,那也罢了,偏偏贫道先前被这位聂前辈指点了剑术,受益匪浅,实在不能不与她一个面子,这法海和尚,今天是杀不了了。好在他受创颇重,想来短时间内是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不若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知非道人显然没有过这种经历,这一番话在他说来,倒是显得颇为艰难。毕竟,若是对手强大,大不了拼他一场,有死而已!偏偏是承了对方人情,这就头大了,还要帮着劝说自己队友,对知非道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极为难受别扭的体验。
好在这种别扭难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好队友白素贞很快便开口了:“道长不必多言。道长之意,素贞明白。何况如今金山寺已毁,大僧人尽去,法海和尚半生基业崩于我等之手,已经是莫大的惩戒了。更何况,法海他自己如今也是肢体残缺,便是放过他,那也没什么。”
知非道人点点头,又道:“既是如此,今日之事便就到这里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贫道以为,还是废去法海的修为根基为善。”说着,知非道人便要上前。
那聂隐娘看了知非道人一眼:“不必心试探,我为了还一份人情罢了。只需保住法海性命便是,至于其他,并无所谓。”
然而,聂隐娘这边并不反对,白素贞却是提出了意见:“道长,俗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对我辈修行人来说,最大的折磨便是无法修行。法海修行也是不易,便不要再毁去他的最后一份希望了吧。毕竟,他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知非道人与聂隐娘对视一眼,聂隐娘面上隐约有赞许之色,知非道人却有些“怒其不争”。不过,这毕竟是白素贞自己的选择,知非道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一回正面击败了法海和尚,他便有信心法海和尚往后再怎么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知非道人也不觉得法海还能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法海和尚气量狭窄,又有点欺软怕硬的性子,就是想要报复,那也是肯定要先挑软柿子——白素贞进行算计。最重要的是,经过今日的几番大战,加上聂隐娘无声的指点,知非道人突破境界,成就玄仙已经是水到渠成了。只要过了今日,养好伤势,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突破了。一旦成就玄仙,法海和尚就更不够看了。
反倒是白素贞,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说不准还要在法海那里吃一番苦头——知非道人可不信法海和尚能够一笑泯恩仇。至于说纯阳真人和慈航到人的赌约,在今日之事发生之后,其实胜负已经明朗了,就看佛门那边认不认账了。
想了想,有些事情终究不好说的太透,知非道人只是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也罢,白姑娘,心善是件好事,惟愿法海能够幡然醒悟吧。希望白姑娘不会为今日之事后悔。”说着,知非道人也不避讳聂隐娘,便将方才和聂隐娘交手所得的心得体会详详细细地给白素贞和一直打酱油的青说了一遍,随后便打发她们二人先行离去,自行疗伤,以及——和许仙团聚。
白素贞牵挂着许仙和青的伤势,再看看知非道人和聂隐娘确实没有动手打架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先是向知非道人表达了谢意,随后才告辞,带着青架着清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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