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捡了一个便宜,知非道人却是不敢掉以轻心。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石之轩纵横多年,世人皆无可奈何,知非道人又何敢轻视?掌中剑丝毫不停歇,反而再度拔了个高,凌厉的剑意冲破云霄。剑气浩荡,宛若长江大河,携着无匹的威势,朝着石之轩当头劈下。
两个人都打出了真火,石之轩毫不容情,知非道人也不再留手,这一番争锋,当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面对着知非道人的连绵剑气,石之轩目中神光爆射,周身衣衫无风自动,便连足下的江水,也生生低了一尺。石之轩身体飞速旋转闪动,瞬间幻化出十道身影。纵跃在半空中,石之轩的十道人影,以各不相同的姿势角度,在十个方位同时施展不死印法,杀招纵横交错,简直威力绝伦!
事实上,这一招石之轩在方才露面的时候便已使过,只是那时候他尚在手下留情,此刻全力施展,那威能又自不同。知非道人只觉的石之轩的杀招连绵,简直像是渔夫的,而他自己,便是那中的鱼儿一般,勉力挣扎。
只是知非道人却是并不服输。渔夫的尚有鱼死破的说法,何况石之轩的“渔”并不是那么严密,而他道人知非,更不是渔中听天由命的鱼儿。知非道人深吸一口气,掌中剑剑华不再摧残,将漫天剑气收敛,剑尖斜指头顶,一股无匹锋锐,无物不破的剑势酝酿出来。
像是觉察到了知非道人将出的那一剑绝不寻常,石之轩的瞳孔微缩,不过出于对自己的自信,石之轩并未回避,便连招数也无变化,反而再加了数成力道,朝着知非道人压了下去。
此刻,两人都已经打斗到长江之上,知非道人人随剑走,冲天而起,石之轩招成翻天之势,覆压而下。并没有想象中的石破天惊,只是“啵”的一声轻响,两个人的招数便自相撞在一起。世界仿佛都为之寂静了,天光云影,平野江流,煞是美丽。紧接着,仅仅是片刻功夫,逸散的气劲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近两丈高的浪头,向着四周铺卷,正观战入神的妙应真人孙思邈,措不及防之下,也被淋了个浑身湿透,活似个落汤鸡一般。
至于交锋的两个当事人,知非道人直接沉入江里,好半天才自江里浮起,掌中的青竹长剑,吃受不住力道,纵有他真气护持,也还是免不了碎成齑粉,于滔滔江水中,湮灭无迹。至于知非道人本人,除了狼狈了一点,倒是没有受什么伤。至于邪王石之轩,在气劲交接的当儿,便已心知不妙。他的经验何其老道?根本不用细想,便自于空中一个轻巧的翻身,欲要闪避开来。只是终究是慢了一步,在他掠过长江,重新站立在江岸的时候,一双肉掌,已是鲜血淋漓,面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细的血滴正慢慢渗透出来。
说不上谁胜谁负,石之轩固然双掌受创,但知非道人也失了长剑作为依仗。然而,相对不妙的是,石之轩双掌手上,一时间自是难以全力发挥,知非道人却是能在江边随意取一截树枝,一身实力并未受太多影响。谁胜谁负,似乎是一目了然了。
然而,世间之事又岂能一概而论?须知道,石之轩最擅长的,不是和人打斗,而是杀人。听起来似乎别无二致,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却在这时,一个极好听的女声传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安、担忧、惶恐:“爹爹,你们在做什么!”
柔柔弱弱的一句话,却是让石之轩的满腔杀机为之消散一空,狠狠地瞪了直飞到人一眼,石之轩随即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将一双布满剑气留下的伤痕的手掌背负在身后。知非道人亦是如此,刚从江里冒出头来,便听到了这个既倔强又温婉的女子的声音。
目光所至,一身水绿色的裙衫,窈窕身姿,如玉面庞,可不正是石青璇?想是来的太急,风吹乱了额前刘海,却更增了一分清丽。知非道人垂下眸子,不过月余时间未见,她清减了不少,又是为谁如此?眉宇间的那分忧愁,又是因何而生?美人恩重,愧负深情,知非道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自处。
所幸,石青璇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流连了一会儿,便又挪移开来。那目光里包含着难以言说的感情,有爱慕,有怨怼,也有着几分自怜自艾并着些许倔强。千言万语,此时无声,却有什么言语比这一道目光更能动人心旌?
石之轩对知非道人冷眼相对,但在面向石青璇的时候,却是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乖女,你怎么来了?”
石青璇自是听说有人在江边争斗,场面极其骇人,恰巧发现石之轩不在城内,她心中便是一个咯噔。,扬州城附近的争斗,父亲怎么会不关注?她本就冰雪聪明,在这知非道人将归扬州的时候,略一联想便能猜到多半是父亲还是去寻知非道人麻烦去了。
以父亲石之轩的身手,固然少有敌手,然而知非道人也有了大宗师的境界,两人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似这般境界的争斗,一旦打出了真火,那么,谁要是一个不慎,多半便要分出生死。想到以父亲的脾性,又怎么可能没有火气?
这两人一个是生身之父,血脉相连;一个是芳心所向,情谊暗许。不论是谁伤着了,对石青璇来说都是一件极为痛心,难堪承受的事。是以情切之下,石青璇一路施展轻功,全力赶来,正巧见着了石之轩和知非道人最后一招的碰撞,忧急之下,便自脱口喊出。
此时听得石之轩询问,石青璇略有责备地道:“爹爹,您不是答应了女儿的吗,这却又是在做什么?”知非道人在侧,一些女儿家心事自然不能宣之于口,石青璇为石之轩整理衣服,忽然惊道:“爹爹,你的手?”却是终究发现了石之轩手掌上的血迹和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伤。二话不说,先自撕下一角衣衫,心为石之轩包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