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已嫁人,就要承担嫁人的后果,就不能还拿自己当小屁孩,找父母要吃要穿要钱用;既已成家,就要承担建设家庭的责任,自已的事自己解决,就不能伸手再向双方父母要钱,而该当逢年过节给礼物,每月孝敬老人钱物,或给赡养费;既已独立开户,就要生活自己负责,能力多大,挣多少钱,就过什么样水平的日子。
三十而立,指建功立业,兴家立德。肖琳夫妻却根本不理这码事,都三十出头的人了,仍然千方百计逃避责任。肖琳自身有缺陷,言行不检点,在婆家闯了祸,不是想办法化解麻烦,消除误会,只知拍屁股走人,逃回娘家避难。
谢雄虽为老公,也非脚踏实地,勤劳肯干,努力上进的男子,原在街头打架为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本就嫌厌谢家生活清苦,垂涎张家小富的家境,只想借婚娶之机搭便车,揩油水改善生存条件,也好改变自己的命运,能像张家子女一样,有个好工作,有个好前程。也就是说,他本来便无意当农民,如父辈那样靠种田种地种菜,勤扒苦干才能勉强养家糊口,他也不愿在谢河畈呆一辈子,前几年没经济基础,逗留乡村只是暂时过渡一下,随时随地准备着,找机会抽身而出。
夫妻俩被公众攻击,排斥,羞辱,感觉在谢河畈过不下去了,就拖家带口的回到城里。单打独斗收入有限,为节省开支,降低生活成本,便选择傍老,啃老,在张家吃喝居住,打秋风,混日子,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
肖琳早被老人豢养得失去了自食能力,不仅衣食住行全靠父母,且装扮花销不菲,购物只买贵的,名牌包,高档鞋,裘皮大衣,赶时髦追时尚,争气向官小姐看齐,赌狠与贵妇人平肩。她用这些奢华物品撑门面,塑造有钱人的形象,展现成功人物的人生,自认为借此能够一脚踏入非富即贵的上流社会交际圈。虽说官家的正式场合,像新年晚会,新闻发布会,开幕仪式,茶果座谈会,商家的正式场合,像产品发布会,揭牌仪式,歌舞宣传,鸡尾酒会,以她的身份和地位,绝对无缘上台露一脸,但非正式场合,像寿晏,喜席,乔迁酒,百日酒,只要愿随礼掏红包,主家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然而高贵品位,审美趣味,仅靠一身华丽装扮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内在素质,人文修养,即古人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真名士自风流,就是指个人气质,品格魅力。像刘晓庆版的武则天,服装造型并不华贵,却仍然显得霸气十足,不怒而威,自现王者风范。此后各种版本的武皇,服装越来越华丽,装饰越来越奢华,可女皇不是流入娇艳妖媚,像小妾似的勾搭与讨好,就是没入柔花弱柳,像智障般全靠男子的庇护与搭救,其间争风吃醋,心机手段,跟市井小妹一般无二。
况且奢华装扮的配套,除了软件,还需硬件,若是没有高档轿车接送,要是步行,细长细长的高跟鞋便变成了刑具,要是挤公交,落地长裙便变成拖地布。倘若出入高级餐厅,那束腰紧身的短小衣服,过度艳色的搭配,多余的装饰,廉价的珠宝,太浓的化妆,复杂的发型,就连待应生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下等贫民的标志。文无内质,终是涂鸦,女无内秀,终是模仿。因为上流名嫒大都含蓄内敛,穿着低调,色浅却自然,简单却舒服,雍容华贵,气质优雅,言行大方,举止体面,根本不必借助衣物来证明自己,也绝对不会在非正式场合穿正式场合的礼服,更不屑用露胸坦背来展现迷人身体,犯迎接庸众低俗口味的初级错误。她们追求的风格,是半遮半掩的朦胧美,是欲露还藏的神秘感。
肖琳苦心孤诣的行头装备,便成了她们的笑料,露肉伎俩只配去烟花柳巷之地,闾门勾栏之所,何门卖笑,必定生意兴隆。或彼此间打趣的谈资,她身材倒是蛮不错,胸大腰细腿长,身娇体弱情柔顺,经常不小心跌倒,往往需要男士拉一把,慢慢扶持才缓步起来,看胸搂腰窥大腿,要是把持不住,会不会成为她之恩客?是不是引狼之室啊!
所谓贵人扶持,就算得以与贵人相遇,假若自个没有准贵人的潜质,和只缺机会的实力,贵人也是不会伸手的,谁愿意把白白胖胖干净干净的手,伸进臭气熏天的垃圾桶,翻拣残渣剩饭呢?除了乞丐!老人头皮鞋,在街头漫步,看见污渍粪便,只会错步绕开,哪能有迎上去踩一脚的道理?
狗肉上不得正席,曾经基于同学之谊,同姓之亲,同乡之情,和她友好往来的主妇,也随后疏而远之。但肖琳见识了上流社会的奢华,越发不满自已的生活状态,越发不愿甘拜下风。行情看跌,按理本该降低标准,可是价值明明在缩水,还要提高胃口,摆明不会过日子。
小孩有母亲照顾,她仍旧赋闲在家,并非找不到工作,是没能力,舒服安稳的好工作,轮不上,是爱虚荣,脏累苦的差工作,她不去做,主动放弃原单位和街道办安排的,下岗职工再就业机会,不愿去当清洁工,是图享受,无意去外地厂打工。
除了谢雄去建筑工地打零工,家里便没了其他生活来源。肖琳闯了祸,摊上事,只知道像没头苍蝇一样瞎冲乱撞,拆断翅膀也基本上于事无补。
面对困境,除了哀哭流泪,诉苦求援,别无出路。乐善好施的长辈,一次次凭空而来的赏赐,让她错将长辈的怜悯当成自己孝心德行的回报,视同理所当然就安心独享,但好脾气老人的无偿资助,却无意中培养出懒女惰婿,萎缩了为减轻经济压力而苦炼本领的奋斗心志,只肯懒洋洋地得过且过,继续等待长辈的赐予。
当然,得到偏爱独赐时,会跪拜叩谢,感激涕零,拍马感恩的美好之词如涛涛之水,绵绵不绝,奉迎载德的友善之话,如后浪推前浪,源源不断。长辈被感动了,对她高度关怀,总想为改善她的处境做些什么。同时也被套牢了,自身没有烦忧的老人,只好再接再厉地替她挣钱,代她排难,帮她带孩。可帮得越多,她就越来越依赖,代劳越多,她就越来越无能,补贴越多,她就越来越贪心,形成怪圈,不得解脱。就这样,生活的艰难困苦被尝个透彻,甚至忽略了其他儿和媳的愁眉不展,不仅没有扶助,反而捎带也增加烦扰。
长辈偏爱,实施善举过于主动,又过于无私奉献,对家庭财产权也毫无保留,便给野心私窥者留下自我扩张的空间。肖琳用百依百顺,借老人的宠信与袒护,刀切豆腐两面光,或两面三刀玩离间,或装弱示低换怜惜,日久天长悄然坐大,家政权旁落她之手,假传旨意而令哥嫂,先斩后奏,或斩而不奏,对家人暗行无名有实的管束。肖琳获取赠予的轻便,兼管的理直气壮,哥嫂的回避退让,因此她认定自己是唯一有资格凌驾,并贱踏所有生存法则的家之骄傲女。
寄人檐下不知身是客,不懂安守本份,偏是什么都张牙舞爪,大马蜂似的满院飞扬跋扈,替父母当了半个家。动辄哭哭啼啼,看似柔弱无助,实则无所敬畏,因为只要她像受到欺负的三岁小孩一样,哇哇大哭,父母就会站出来替她伸冤,不分青红皂白地叱斥哥嫂,妹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还要落井下石?妹妹已经够倒霉了,你们还要兴灾作祸?她只要找到足够的茬由,且有本事把粪便泼到哥嫂头上。
甭提公平和正义,私产和自由,哥嫂单对肖琳的不感恩,不知足,即使恨之入骨,也不会当面指责,哪怕只是性格缺点,毛病再小,也不会当面直说,这是最起码的家教。但并不代表,背地里不说,且背后说,就是避免让当事人抓到把柄。道虚伪也罢,说阴险也罢,在世俗生活中从来都是做事简单,做人复杂,干活累,做人更累,有时候做十件事的功劳,却抵消不了多一句嘴的过错,甚至心里的话不敢说,只是脸色陡变,俗谓“黑脸啧嘴,端茶送客”,亦或眼神流露出一点点惊异,俗谓“翻白眼,想造反”,也同样招人忌恨。
袁春花和丈夫口角时说:你家是嫁女儿,还是招婿入赘?这样吃住带外孙,跟招郎上门的,有什么区别?
张海潮说:招郎上门的,要养老送终,摔盆打幡,上坟扫墓。这些,该我们做,他哇,想取代我们,还没这个先例呢。家产是要争的,孝道是不会遵循的。
袁春花说:动歪脑筋,搞小动作,扮猪吃老虎哦。
张海潮说:父母在,莫多言。食堂打饭,甭管碗深,还是盘大,厨师手里勺子有数。
袁春花说:屋基作嫁妆,不知足,还要占房,心太贪了!
张海潮说:父母养虎为患,引狼入室,在父母眼前,我们就是武松,也不能动手啊!
袁春花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妹妹。她可怜,她倒霉,又不是我们造成的,自作孽自担当嘛。为什么要我们做菩萨?我们受苦受难,又有谁救?
张海潮说:父母要做救世主哩,清官难判家务事,难就难在情比理大,情比法大。
谢嘉妮私下也跟袁春花嘀咕:她要不在这住,不整天烤火,孩子不多,也不会出这种事哈。她的孩子没事,反叫你的孩子遭殃!医药费不提,赔偿不提,还装得像没这回事一样,连句赔礼的话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呀!
袁春花说:活不好,那就赖活呗,忍气吞声哩,凑合着活下去喽。
谢嘉妮说:我有崽哩,你要是也有崽,姑奶奶也就死心了!将来老人百年之后,按千百年的老规矩行事呢,张门驱女不容情嘛。
袁春花说:我真的非得生崽不可吗?
谢嘉妮说:家庭妇女,以家为主,母凭子贵,你别犯傻了。我妈妈就是因为没生崽,才被宫喜鹊搞侄子承继叔父,霸房占地后,再把我母女扫地出门了!
袁春花说:噢,原来你自小,心就受了内伤,怪不得要花三万块,借助试管婴儿医技,生三胞胎男孩!
谢嘉妮说:如今科技发达嘛,只要舍得花钱,想生男就生男,想生几胞胎,就生几胞胎呗。省城那个医院的电话,我还留得有,你要不要?
袁春花说:手头没钱啊。
谢嘉妮说:钱没问题,我借给你。财可舍,气不可输,咱妯娌要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咧!
袁春花说:政策好,人勤劳,发财也不难,争的没有买的多,骨头生肉衣食足。家产倒无所谓,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家兄妹要搞成这样?
谢嘉妮说:猪头狼身狐狸尾,姑奶奶恋财又失爱,行夷虏之道,对娘家人全无体恤,咱们不抵御,未必还拱手相送?只怕咱们送了,她还要笑话咱们蠢,搞不赢!就像当初宫喜鹊欺负我孤儿寡母一样,请你切莫忘了,她可是宫喜鹊的儿媳哪,完全可以活学活用咧!
袁春花说:咱们同是受害者,哪能不团结不合作?你有了办法,就告诉我,坚决跟随,并肩作战,绝不退缩。
本书首发来自百书楼(m.baishu.la),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