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二日
袁秋华心里别扭,小欺大,壮欺弱,她憋气,多欺少,暗欺明,她不服,这是一种习惯成自然呢。
她知道肖琳精于算计,善于钻营,口念佛陀,心似蛇蝎,情义抛两边,利字摆中间,既施美人计,又耍苦肉计,虽说前提也要谢汉傻到当猎物,欺骗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傻瓜擅自配合,且习以为常,毕竟这事做得不正当,一瞥暧昧眼神而曲径通幽,几句暗示对白而交情莫逆,心照不宣的顺水推舟而可耍赖,万事大吉则平静享用巧取的好处。虽不违纲常,未*理,只限玩暧昧感觉嘛,不是身体出轨,只是意会神交哦,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似乎也无伤大贞大雅耶,意外收获可算人情,额外回报也是补偿,但都是有家有室之人,究其根源还是不够光明正大吧。
袁秋华之所以要107国道边的菜地做屋基,是因为谢英办房产证的时候耍奸计,将谢汉的房子填写到他名下,袁秋华狡尽脑汁才想到这个“以菜地换房子”的两全之策。原以为这事就此了结,终于尘埃落定,放下心来,可以松口气了,可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屋基才说妥一个月,还没来得及动土开工,就又被谢雄抢走了。关健的问题在于,房产证之事,仍旧尚未解决,房子之事,仍旧尚未解决,一切烦乱再次回归原点,且烦乱的根源仍在,要彻底解决,则难上加难了,过去事涉谢英一家,已然与婆婆帮闹意见,如今谢雄一家又搅和进来,如同与婆家的三亲六眷撕破脸。
当然,谢汉要负主要责任,屡教不改,屡败家屡作主,无知懦弱却自以为是,糊涂透顶却自作聪明,对于家庭财产的维护,他不作为倒好,一作为必是乱作为,害家人为荣耀,帮外人为能耐,除了添乱,添堵,添恶心,再不做任何安份律已之事。
谢和与袁秋华关系紧张,对抗闹腾,却与肖琳关系密切,非同寻常,非比一般。袁秋华重情讲义以礼待人,交际广人脉厚,谦虚谨慎为人和善,三教九流朋友多,身份尊贵却老实低调,深受员工敬慕,与人方便天长日久,就积聚成方便自己,不予计较久而久之,就感化为恩惠回报,苦心经营数十年,再加祖辈的余泽庇荫,如同播种天罗地网,真正做到了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耳目众多,线人广布,谢汉和肖琳的种种暧昧,样样关照,袁秋华早已耳闻详细,某年某月购某物,去哪里吃么样饭,搞什么娱乐活动,甚至于何时何地如何“那个”,都有人深更半夜打进电话,报告宾馆名,房间号,进出时间。
鉴于人们对偷情绯闻,无中生有的加工,添油加醋的想象等渲染习气,各路消息及各种传闻,袁秋华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既保守又戒备,既安静又隐忍,宁愿相信是无辜的,也许潜意识里,她更怀疑小李子是幕后推手,早已暗中安排下这一切,因为凭小李子的能量,设圈套陷害谢汉,简直易如反掌,因为谢汉出轨,是离婚最好的理由。
纵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蚂蟥不咬岸上的人,袁秋华仍是隐恶扬善,一直闭口不提,避而不谈,可她还是低估了肖琳的心机谋略。如今肖琳玩阴做手脚,等于当众打了袁秋华的右脸,谢汉屈就庇护,等于公然打了袁秋华的左脸,怎么想都憋气,怎么看都耻辱,她睡到半夜醒来,越想越伤脑筋,烦闷得再也睡不着。
袁秋华最鄙视用身子换取利益的女人,除了明标价码与暗取密得之分外,和风尘女又有什么两样?况且,肖琳还不必用身子,只凭甜言蜜语就骗取利益,因为风尘女还得付出身子,而她不使用身子,反倒认为自己手段如何高明,至少比谢汉的妻子聪明,变个女人拴不住老公的心,做个妻子管不住老公的嘴,当个主妇守不住家里的钱财,真是一无用处。
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肖琳相貌俏丽,身材苗条,声音甜美,温柔体贴,细心周到,这是上天的莫大恩赐,但她自倚漂亮,妄走捷径,言语肤浅,行为轻佻,追逐浮华,不顾廉耻,不择手段,又是上天给予的恶意罢。袁秋华精明能干,不屑利用男人,肖琳自知漂亮温柔,擅长利用贪图女色的男人,不分家里还是家外,不管锅里还是碗里,大小通吃,耍得男人围绕着她团团转,玩得女人对她白眼相向。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漂亮温柔,往往却不是聪明能干的对手,不论是聪明的男人,还是能干的女人,一旦将她视同“出来卖的”,她则输得血本无归,婚前失足之事,是她输,河沿屋基之事,又是她输,国道边菜地之事,假若袁秋华不是心存怜恤,非要抵抗到底的话,最后仍是她输。
肖琳玩女人手段,勾搭住谢汉,耍美人心计,利用着谢汉,装可怜求救,诉没崽被人欺,要去菜地做屋基,自认为公主哀哭,举国怜悯,仙女垂泪,女见犹惜,哀兵之策,天衣无缝,自己伶俐盖世。殊不知在袁秋华看来,她比风尘女更无耻之尤,毕竟风尘女还遵守你情我愿的交易原则,她却是欺骗与利用,就像售票员收了银,却不允顾客拿走商品一样,她还比风尘女更恶劣,毕竟风尘女只和顾客本人作生意,并不跟顾客的家人产生任何牵扯,银货两讫的交易,只是赚相应的钱,并不想赚顾客的家产,她比风尘女更卑贱,毕竟风尘女对顾客仅限于出卖身子,而她除了身子没卖,其他的都拿出来卖了,况且风尘女在顾客面前,并不自榜为贤妻良母,贞女节妇!
谢汉特傻,还当学雷锋做好人好事,有表扬有奖章呢,睡得特别香,还甜兮兮地说梦话:哎哟,我这辈子最怕你哭了,求求你,别哭了,你要我的肉,现在就给你割!哎唷,我听你的,依你了,还不行吗?
袁秋华觉得“轰”的一下,脑袋炸开了。谢汉有说梦话的毛病,在潜意思中公然坦露他的心迹,一次次的梦呓间,袁秋华就轻易破解他自以为守口如瓶的秘密。为了掌握他的思想动向,她从不戳穿,只将他的独白记载下来,留成最后的武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揭穿真相,毕竟他是自已的老公,荣辱相牵,他投降的旗帜,也飘荡着自己的羞耻呢,等于承认是败兵之将。
她心里慌乱得再也静躺不住,赤脚下床,在房间转圈子,就像手里握着一个冒烟的*,正在嘶嘶作响,要么把自个炸得粉身碎骨,要么抱着他同归于尽,要么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忍了。天下最大的刺激,也莫过于此,真相已经揭开,该怎么办?
丈夫隐瞒妻子,家财白送门外人,拱手给予其他女人,严格一点讲,属于背妻叛家,投敌变节,又能做什么?突地脑子灵光一闪,她附在谢汉耳边,伪装肖琳娇弱柔媚的,嗲里嗲气的,拖腔拿调的声音,故作亲热甜蜜地撒娇耍嗔:噢,好哇,好哇,真依我么?好耶,好耶,依我什么呢?
谢汉翻了个身,清晰地说了声:我答应你嘛,菜地送给你啦,让你做新房哩,住新楼呗!
袁秋华继续模仿肖琳的声音,用轻柔的语气,圆润的嗓门,接着嗔怪道:好哥哥哎,送我两厢,能干啥子么?搭茅厕都不够嘛,羞不羞?你讨厌,我不要耶!我讨厌你,我不要啦!你鄙薄我,我坚决不要嘞!
谢汉说:乖妹妹喽,别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我是将整个菜地,都送给你呵,好妹妹耶,这样行了吧?我依了你,你也依我,要不要得?不要哭嘛,给哥笑一个呗!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谢汉就连做梦也闲不住,还当肖琳是他的红颜知己,被灌三两句迷魂汤式的撒娇话,就情不自禁,就容易轻信,就愿意卖命败家,就愿意替她做任何事!老婆都是别人的好,家花没有野花香,男人都是色中饿鬼,被门外女人勾引并黏上,没一个有坐怀不乱的功夫,乱搞男女关系,妻儿没招,胡嫖烂娼,警察都没招呢。
肖琳看人下菜碟的作派,问天诘地的哀哭,娇弱柔媚的自艾,娇滴滴拖腔央求,亲热热调笑撒娇,回眸转身低头,掩口嫣然巧笑,偏是糊涂男人都傻哩吧叽地吃这套,让他感觉自己强大有地位,重要有成就,追捧有尊宠,依赖有需索,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哩。
袁秋华原本就犯嘀咕,如今谢汉不打自招了,伤心哦,憋屈哦,羞辱哦,她用被子蒙上头,用枕巾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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