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慧兰与肖琳傍门对户住着,无形的对比,无处不在。
肖琳门外活不用干,整天赋闲在家,有的是时间把房间收拾妥贴,把地面打扫干净,把家具擦洗明亮,把饭菜烧得有滋有味,把衣裳穿得有模有样,把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娇气小姐,弱不禁风,体力太差,她连水都不用挑,连孩子上学都不用接送,只管整天呆在空调房里,喝水用饮水机,做饭用电饭煲,炒菜用电磁炉,洗衣用洗衣机,打扫房间用吸尘器。
家里摆设与城里无二样,人也像港台明星娇滴滴的,开口拉腔拖调,带着鼻气发颤舌音,发嗲似的奶声奶气,身子也病歪歪的,左腿长,右腿短,走路一扭一拐的,特别柔弱,哪能干粗活?随时请人喝茶,累不累?渴不渴?休息一会吧,进屋喝杯茶,再去干活嘛!随地跟人聊天,老人好不好?孩子乖不乖?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喊一声,随叫随到!她轻言细语,慢条斯理,和谁都谈得来,客套话比实话听着舒服,虚假话也比真话听着顺耳,单靠一张甜蜜蜜的嘴,就能够让大家不高兴的时候高兴,高兴的时候更开心。
肖琳擅长观言察色,会暗中逢迎,能说会道,善于吹捧奉承,插科打诨,擅长溜须拍马,用言语博取他人好感,来获得多数人的同情和帮助,并从中捞取实惠和好处。
病西施嘛,大家由于怜悯的同情,而拱手相让,弱女子嘛,大伙出于慈悲而布施,而慷慨解囊,往往还觉得自己做了件行善积德的好事。
她模样俊俏,玲俐又乖巧,活泼又温顺,向谁都献媚,都示弱,尤其谁都可以亲近,格外讨人关照,因而得到许多人的呵护与眷顾,给钱送物,杀猪杀牛送肉上门,屠狗宰羊送只腿尝,水果饮料给她喝,时令蔬菜给她吃。
人多力量大,小雨点汇聚,变川成流,每人每餐省几口就够她吃了,每人每天均几块就够她用了,享受到的待遇,相当于大集体时期的五保户,等于是大家公养着她这个女人。
她穿丝袜穿皮鞋,长发披肩,裙袂飘逸,涂脂抹粉,始终当新媳妇,不用干农活,庄稼长得好坏,秋收是否多打粮,统统跟她无关。偏偏又好日子,看得见摸得着,什么农活也不干,有钱时打牌,没钱时看电视,不是睡大觉,就是东游西逛。一年过到头,除了吃了玩,喝了玩,坐着玩,站着玩,就没看见她劳作,天天等于过节,哪里还需要养猪喂牛?吃饭打湿嘴,洗脸打湿手,锄头不得土,扁担不进山,这样闲适舒展的生活,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马惠兰除了种田作地,还要带孩子,还要种菜做家务,还得喂猪养牛,并不比其他妇女少做,至少比肖琳做得多。
大多数村妇,走路急如星火,说话快如蹦豆,高喉大嗓,隔坡隔河的叫喊,俩仨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像吵架一般,震得树摇水荡。马惠兰上地下田,整天混在一起劳动,慢慢地也受影响,隔一垅田,隔一坡地,对面人好认,说话不便,招呼搭讪,问候咨询,回应答复,只能大呼小叫,不吼听不见,没法交谈嘛,再说嬉哈取笑,转移注意力,时间过得快,还不觉得累呢。她又没享受任何特殊待遇,几月菜煮饭喝过,干活顶个破草帽,肩上扛锄挑粪,身上卷袖挽裤脚,鞋袜拖泥带水,所谓日晒风吹老少年,脸红皮黑,手足粗糙,已和她们没什么区别。
况且,娘疼晚崽,爹疼幺儿,她总看见谢雄把老人的干鱼腊肉,鸡和鸡蛋拿来享用。男人要女人,老公疼老婆,她总看见谢雄系上围裙做饭洗碗,洗衣洗被,洗袜洗鞋。肖琳则优哉悠哉的不是打麻将,就是织毛衣,或看电视。没自来水时,洗衣机是摆设,肖琳洗衣服,还是在家烧热水洗头遍,然后由谢雄提到池塘边去捶第二遍,洗干净了也由他去晒干,收回,整烫,折叠,挂衣橱。
谢雄勤快又驯服,顾家又疼老婆,帮着做家务带孩子,又不要她上地干农活,又不要她养猪喂鸡,又不要她出门挣钱,是肖琳前世修来的福气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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