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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游戏
    我说不了话,瞪着独眼,看着面前这张脸。

    淡蓝色的面孔,粹红的眼珠,再配上他得意洋洋的神情,魇君这张极美的脸有一种极致诱惑的悍然之气,让人为之神迷,恍惚间只觉动弹不得,根本意识不到危险的触角已经蔓延过来。

    我几乎忘记了刚才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脚下荡荡,我仿佛站在水面,又仿佛置身于中央。

    额头突然一阵炙痛,像是被一束火苗燎了。

    是灵翅的位置。

    我一下子就疼清醒了。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若干年前哥哥在我床边念过的一句话:毒花最美,毒酒最香。

    我还记得当时哥哥摇了摇头,自语道:“最诱惑人心处到了却最是凄凉!”

    当时根本不知道哥哥在说些什么,但不知怎的,魇君的脸近在眼前,我的心思起伏跌宕,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毒花再美,也改变不了它“毒”的本质。

    魇君纵然长了一张倾城的人脸,但,在那人脸之后,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藏了一头气喘咻咻的动物,准备随时发难。

    他是一只动物。而且是一只凶残的动物。我要记住这一点。

    我的心思沉静下来:我是被一个长了四条胳膊的晶亮球体给攫住,然后“顺”进了这雪魇宫中。而魇君,看样子就是雪魇宫的主人。他在这最阴暗最沉滞的水底,竟然生生造出来一座雪一样的宫殿,派出他的小厮,抢攫少年,比如我,带到这雪魇宫中,有所用途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幸亏魇君并未看出红色小鸟的真身,若他知道这小鸟是一颗救命延生的丹丸,他一定不会放手。

    小鸟现在扔拴在那个少年丝儿的手腕链子上,站在丝儿的手掌中。魇君的手正抚在小鸟的翅膀上。

    我竖耳听了一下动静,寄城和哥哥他们仍未赶来,我得靠自己了。

    带着红色小鸟离开这里。

    即刻!

    因为我清晰地记起了魇君刚才说的那句话:“带着你的小鸟,去我的雪魇湖底沤肥吧。”

    可是,门在哪儿?

    我是被“顺”进来的,我没法自己把自己“顺”出去。

    那我怎么离开这里?

    偌大一个雪厅,无门无窗,只有站在我面前的两人、魇君和丝儿,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巨大的雪廊。

    还有,魇君口口声声提到的“雪魇湖”又在哪里?

    若能遁入湖中,凭我现在对水的熟悉,逃脱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水道相通,我一定能想办法寻到哥哥他们。

    还有忘言,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丹丸,他到底能支撑多久?

    我要拿到丹丸!我要回去!忘言,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心如滚水,但并没有挣扎。我甚至没有把眼光专注放在红色小鸟的身上魇君这人阴毒,若让他看出我特别紧张红色小鸟,那就大大不妙。

    魇君手掌中生出的丝丝蔓蔓在渐渐脱离我的嘴巴。他的手指仍然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而我的脸是滚烫的。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游戏吗?”魇君开口,问向丝儿,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旷野中的两盏鬼灯。

    “囚禁。”丝儿抬起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魇君,语气柔顺又天真。

    说完,又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沉。

    “倒是不笨!”魇君低声啐道:“那你可知道在这囚禁的游戏中,最有意思的是哪一个环节?”

    “丝儿一向只管协助魇君将人牵引至雪魇宫,并未同魇君一道玩过游戏,所以回答不出魇君提的这个问题。”丝儿回答,柔顺、坦诚。

    “你当然不知,我也不过是自问自答罢了!”魇君眼中红光闪闪,甚是自负。

    “想来魇君是想说给这个人类少女听的,魇君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不必来来回回搭台阶,魇君不累吗?丝儿答不上来,倒有些胆战心惊。”丝儿说,语气愈发的柔顺、坦诚。

    我没忍住,笑了。魇君的手指从我嘴边滑了下去。

    这种时候我竟然笑了。

    “废话连篇!又一段时间没收拾你了!”魇君怒道,只是声音仍然压得较低。这一点值得注意,这是他的地盘,可他为什么总是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仿佛怕声音太大被谁听到,或者,怕吵闹了某人。

    丝儿那淡蓝色的脸白了一下,我瞅了一眼,倒是别致,像是蓝色晴空浮起两簇白云白长了这样一张晴朗的脸,竟是个拐带人口的帮凶!

    魇君的手已经离开我的脸。我瞪着他,没说话。

    他俩人亦没说话。

    雪屋中突然安静下来。

    “你的嘴已经解封了,怎么不说话!”魇君突然迁怒于我。

    “因为刚才对丝儿你还有一句话没说完,我在等着呢。”我看着他,不易察觉地朝丝儿的方向挪了挪。

    “哪句话?”魇君恶狠狠低语道。

    “再说就剁了你扔到湖底去沤肥!”我突然模仿魇君的声音对着丝儿认真地说。

    “喏,就是这句话。”我看着魇君,认真地说。

    丝儿突然没绷住,笑了,然后又收住笑,乖巧地看了魇君一眼。

    “丝儿,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囚禁游戏中最有意思的环节所在。”魇君看住我,不恼,赤红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意外之喜。

    “当被囚禁的猎物还意识不到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最本能的反应不是恐惧,而是希望。”魇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他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听在耳中,我的皮肤一阵颤栗:“他心中充满了希望,他坚信他一定会逃脱,他坚信一定会有人来救他,直到彻底绝望来临的前一刻,他的希望达到了顶点,然后就是断崖式的跌落,他会瞬间坠入谷底,然后丧失一切斗志。这个从顶峰到渊底的环节才是这个游戏最有意思的环节!人性的自大和怯懦一览无遗!哈哈,观察这个过程让我无比快乐,我得承认我几乎上瘾了!”

    “疯子!”我看着魇君开怀的笑脸,只觉恶心。

    “这个人类的少女正在朝着希望的顶峰攀爬呢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所以你看她,此刻的她,恐惧也拿她无可奈何,她虽只剩了一只眼,但仍掩不住她散发着充满希望的光华!”魇君不理会我说的话,指着我,向丝儿解释道。仿佛我并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他向自己的小厮教授观点的一个道具。

    “这个游戏,若他们能在希望到达顶点的时候死去,该是多么美妙,多么有价值,可惜,可惜啊我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魇君的语气中有无法掩饰的遗憾:“她失去了一只眼,但说起来,就算她双目齐全,仍不是上上选,丝儿你看,你不觉得她的眼睛过于惺忪,仿佛是个没睡醒的孩子太过天真孩子气,我要的是是明艳!是如珠如玉的一双眼!”

    我打了个冷颤。彻底的寒冷,从我的脚底直达我的头顶,蔓延到我的每一根发丝。

    寒冷。

    恐惧。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要么逃离。要么万劫不复。

    我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无限靠近了那个小小的少年丝儿。

    于此同时,我的左手轻轻盖上了我的右手食指。龙戒在那里。

    召唤龙戒还是召唤蓝龙,我在心中已盘算清楚:魇君的这个游戏到底囚禁了多少人?将他们囚禁在哪里?听他的话音,他们并没有死去,因为他“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那么我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带着红色小鸟一个人逃跑,我还要找到被囚禁的人,带着他们一起逃离,那么现在、此刻,将龙戒召唤是最好的选择,蓝龙一旦现身,在这封闭的雪屋里、在那不知通向何处的雪廊里,他是无法辗转腾挪的,所以

    “龙戒!现身!!”我手抚指环,大喝一声,同时伸长胳膊、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面前的丝儿,趁着魇君有一瞬间的愣神,绕过他,朝他身后的雪廊奔去!

    红色小鸟锁在丝儿的手腕上,而且丝儿是雪魇宫的人,人囚在哪里他自然明白,我必须带着他一起。

    “美意!”耳边一声清喝,一个灰蓝衣袍的俊秀少年出现在我身边,眉目飞扬,面色桀骜,与我并肩。正是龙戒幻成了人身。

    “你的眼睛!”龙戒惊叫失声。

    “往那边去!”我一手提着丝儿,一手朝着雪廊的方向一指。现在可不是解释的时候。

    丝儿娇小身轻,提在手中,并不费力。而且他也并未奋力挣扎。

    我瞥了一眼,红色小鸟仍锁在他手中。

    龙戒的手轻轻扶着我的臂膀,带着我飞奔向前。我感觉自己的脚几乎就要离地这小子,竟然力气如此之大!果然给力。

    突然身后一声阴阴冷笑,然后是“嗤”的一声,我只觉腰上骤然一紧,身子猛然被瞬间拔起,身不由己地朝后跌了过去!

    “龙戒!!”我大声唤道,与此同时,回头朝身后望去。

    只见魇君嘴角一丝狞笑,同时伸出他的四条胳膊,摊平了他的四只手掌,从他的手指尖喷吐出数条白色泛着淡淡蓝光的丝线,丝线扭成数股,如同绳索,奔我而来,将我的腰紧紧缠住,朝着魇君的方向拉扯!

    这魇君到底是什么怪物?

    难道是蜘蛛?

    “这是魇丝,一旦被缠住,断无可能挣脱,你若再挣扎,恐怕就会将你拦腰斩断。”丝儿仰脸看着我,声音是一贯的柔顺,但眼睛里是深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