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五公里武装越野跑下来,超过半数的兵卒都累瘫在了终点线上。就连武凝婉也忍不住大口喘着气,用手捶打着有些发木的小腿肚。要知道,她可是有兼修战体术的,而且是极为高级的秘传战体术。
“难怪师父一直嫌我不肯努力修习,我一直还觉着自己很强来着……”剩下的话武凝婉因为要强,没有当着封霄云的面说出口。武凝婉为着训练兵卒,这第一次跑五公里全程坚持没有使用灵气秘术,这会儿她着实累得不轻。
封霄云本来就只有身体强悍这一个优势,武装五公里越野跑下来,别人都累得不行,他倒是没什么特殊感觉,就是觉着有点儿口渴,多喝了一碗盐糖水。
三千多禁军累得东倒西歪,再也没了以往那威严整齐的模样,营里的老兵油子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窃笑起来。
很快,这次训练就成了临澜城内消息灵通的权贵大臣们的新谈资。这一次,上起勋贵诸王,下至各级官员,都在谈论这种看起来像胡闹一样的训练方式。
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训练方式,在当下人们的眼中,实在是太可乐了。尽管太祖高皇帝留下的那本《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在每位权贵家中都有一本,但很可惜只是摆设,除了个别考古学究,现在并没有人会去翻阅。
“这不是在练习逃跑吧?”
“张大人说的有道理!”
“可不是,跑这么快。将来一旦真上了战场,准能保住命……”
“哈哈……”几名当值的阁臣纷纷闷笑几声。因为这段小笑话,今天内阁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没了往日里的剑拔弩张。尽管几位阁臣现在各自支持着不同的皇子,或保持中立,彼此间立场完全不同。
雍王听到这个消息后,摸着刚剔的光洁下巴,沉吟不语。
秦王,晋王,泰王修养比着雍王差不少,听到消息立即很不厚道地嘲笑起来。
十皇子渤海王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七姐姐揪着耳朵欺负的场景,摸着右边已经明显长得有点歪斜的耳朵,先窃笑,随即又自我反省,“七姐姐终日如此胡闹,我居然在前不久又败给她一次,我是不是太懒惰了。不行!我要更努力修习!”……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有些事儿不是你现在能明白的。
当整个临澜城的朝臣权贵们都在忙着谈论禁军最新的笑话时,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最近那个胡闹的七公主出现在他们口中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
黄瑾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言未发,什么也没做。他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将来会如何,他再也无力去管。
不过在思虑许久之后,最终黄瑾还是做了一个小动作,把这个消息送入了青园,送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黄瑾的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放不下。
当晚青园中,正在上演新排的曲目,是一出讲开国太祖麾下大将石成山南征的战戏。老皇帝武治晓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戏台。
在幕后灯光师巧用四灵秘术的操纵配合下,整个戏台光彩炫目,使得这场战戏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据说,这戏曲表演也是炎夏朝太祖高皇帝首创,用四灵秘术的光彩效果渲染舞台场面,也是他老人家独创的技艺。如今这套技艺已经风靡诸大陆,一名灯光师的身价更是不菲。
皇帝和姬贵妃高坐主位,看得十分投入。周围一众宫女太监陪着主子,也被戏台上炫彩夺目的四灵秘术特效深深吸引。舞台上几百名戏子,在这灯光效果下居然真演出了血火疆场上数十万大军彼此攻伐那种汹涌澎湃的意境。
一场戏结束,老皇帝武治起身想要出恭,自有一名贴身伺候的老太监过来搀扶。姬贵妃也没多问,她心思灵敏,知道皇帝老了,身体已经滑坡,有些事儿不该她表示关心,因为那会适得其反。
这名老太监扶着皇帝往后面走,走到人稀的侧殿小门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老皇帝好奇问道:“那戏何处可乐?”老皇帝看完刚才那出戏,心里满是激荡壮怀金戈铁狼,不明白自己的伴当为何会发笑。皇帝老了,人就变得有些恋旧,即便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太监一时失态,也毫无责问的意思。
老太监迟疑了一下,方才小心翼翼回道:“陛下,奴才今日去城内一趟,听了些趣闻,是关于咱们家七公主殿下。”
老皇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道:“哦!说给朕听听,她又把谁给闹得灰头土脸了?”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口吻。皇帝越老,越在意自己这个惯于惹是生非的宝贝女儿。
老太监顿了顿,在心里理清说辞,然后徐徐说出今天听来的关于七公主训练禁军的趣闻,最后不忘说一句:“奴才听说,那些禁军现在天天操练,还颇有些样子。”这是黄瑾叮嘱他一定要说的一句话。
老皇帝一生乾光独断柄权多年久历风雨,瞬间就听明白了老太监话外的意思。但既没有笑也没有再说话,老皇帝在老太监的扶持下,进了专用香檀建成的小屋。
老太监说完那些话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皇帝的面部。
许久,老皇帝从里面出来,在进隔壁间更衣之前,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刚才那出戏,我记得原是太祖亲自上阵一战?”
老太监一哆嗦,忙不迭接话道:“陛下英明,戏子如何敢演太祖高皇帝龙貌,故而假托石王爷。”
太祖高皇帝,其人早已仙踪渺渺不可寻觅,而今剩下的除了那些他老人家发明的物事之外,就是炎夏朝“祖制”。
随后,老太监就把皇帝的原话传到了青园外,传进了黄瑾的耳朵里。黄瑾听后,如石头般枯坐整天。
第一次五公里武装越野跑完之后,封霄云开始为兵卒们提供了更好的伙食,顿顿都有一整块的煮灵兽肉,帮助他们快速恢复身体的消耗。
五公里武装越野结束的第二天,训练依然照常进行。尽管兵卒们双腿剧痛,但为了不被裁汰,都咬牙坚持着。
个别有心的权贵朝臣得到这则消息之后,出言提醒自己支持的那位皇子,但并未受到重视。大家都已经认定那位副指挥使不过是带着禁军耍一场热闹而已,不是么?大家都这么认为的。
别人都这么认为,我也这么认为,没毛病。嗯,确实没毛病。
这些外界的风言风语吹不进禁军大营,因为不声不响几个月下来,封霄云已经把一座大营彻底捏在手里。外界看到的,不过是封霄云想让他们看到的。封霄云从小就善于观察,通过观察积累足够多的信息之后,一旦他决定动手,就会直取要害迅速解决事情,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另一项天赋。
封霄云观察禁军数月,早已对其种种弊病了然于胸,那些心思活络的钉子,他心中也早已了然。他看似随意几条措施下来,都是简简单单的规定,实际上不声不响就已将整个大营牢牢控制。就连各方势力最混杂的粮秣营,封霄云也抓在了手中。
几个月严酷的训练下来,历经裁汰的东大营三千整禁军已经脱胎换骨。虽然住在大营西边的老兵油子们没经历过这严酷的训练,现在他们也不敢再像原来那样放肆,军中原本盛行的赌斗鹑也自行销声匿迹,诸多恶习也随之自行消失。封霄云收拾西大营这些老油子的方法很简单,谁连续一个月不违反军规,就能享受和东大营一样的伙食,一旦再犯,立即取消。这些老兵油子虽然会跟规矩作对,但却不会跟自己的嘴和肚皮作对。
看到这三千兵卒已经达标,封霄云开始训练他们“太祖步卒方阵”。书里这方阵的名字就叫“步卒方阵”,“太祖”两个字是封霄云按照炎夏朝人的命名习惯,后加的。
将太祖步卒方阵加入训练之后,封霄云就不再添加新的训练大项,没有开启骑兵训练。
他并不打算训练这些禁军成为奔狼骑兵,一来他本身不擅长骑术。再者奔狼饲养耗费巨大,一头奔狼的花费超过一名兵卒十倍。三者奔狼畜场都归兵部所有,他虽然是禁军副指挥使,也无权随意征调奔狼。
加之禁军中原有的奔狼骑兵早已糜烂不堪用,就连王心明大帅带领他们南征之时,也仅仅用作游骑侦察,从未在战场上当做主力使用。
炎夏朝开国太祖在书中虽然留下了骑兵的训练方式,但封霄云不打算多此一举。本来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才答应帮武凝婉整顿训练一支精锐,封霄云可没想彻底整顿整个禁军。
慢慢的,封霄云又按照书中所记述的,把“俯卧撑”“仰卧起坐”“举大木”等小的训练方式加入训练当中以丰富训练内容,按照书中要求进一步锻炼兵卒身体素质。这些训练方式封霄云之所以现在才加入兵卒训练之中,是因为他怕一开始兵卒们觉着这些训练动作过于怪异而产生抵触。现在兵卒们对他的将令已经做到不假思索无条件服从,自是可以加入这些训练内容。
几个月训练下来,三千禁军整体训练模式已经基本固定,封霄云开始让武凝婉统帅兵卒训练,而他则减少出现次数,转入幕后着手进行微调。
兵卒们学完二百个军中常用字,识字课程就被封霄云改在晚上,白天时间全部用来训练,以进一步增强兵卒的训练量。这三千禁军如今的身体素质,也足以承受这么高强度的训练。
随着这三千禁军训练方式逐渐固定,在一些人眼中,原来总是闹笑话的禁军每天又变得千篇一律再无新奇可看,慢慢的这些人也就不再关注西郊的禁军大营。他们因此也没注意到,这三千禁军的总指挥已经悄然换人。
日复一日,武凝婉按照计划坚持不懈训练兵卒。她丝毫没有感到厌倦,也没有因三分钟热血褪去就产生放弃的想法。因为这么多日子和兵卒们一样苦熬下来,遭受了那么多的艰苦训练之后,武凝婉已经很好的融入了这个群体,成为了群体中一名看上去合格的首领。
现在十二名侍卫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透着对自家殿下十二分的恭敬和敬畏。
黄瑾慢慢地也从属下每天相同的回禀中,察觉到了一点变化:“殿下今日带领兵卒晨跑,殿下今日带领兵卒操练队列,殿下今日带领兵卒武装越野五公里,殿下带领……”这样相同的禀报每七天就是一个重复的循环,周而复始,从无例外。
这看似无聊的恒定禀报,在黄瑾眼中却是一份惊喜的变化。
指挥使韩胄的病假早已结束,他却不愿再去军营,终日只在家中大排宴宴。其宴上各方宾来往不绝,其中不乏各大王府的门人,以及宰辅尚书门的家丁。虽然借机拉拢了许多支持,但韩胄依然不敢再去挑衅封霄云。原因很简单,国策以强者为尊,打不过,使钱财拉拢再多大臣王爷支持也没用。
现在的指挥使韩胄已经从几位王爷府上门人的口中再三确认过,那位年轻的副指挥使真的在长街上与坤阶皇族老祖宗过了一招,而且是平分秋色!
所以,再借给韩胄几个胆子,现在他也不敢回大营。
不得不佩服炎夏朝开国太祖的远见卓识,定下强者为尊的首要国策。虽然这一国策导致皇族代代帝位更替血腥无比,但同时也保证了只有最强者才能登上帝位,从而延绵着武氏皇族的统治兴盛万年不衰。整个炎夏朝在这条国策的强压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愚蠢可笑,从而避免了整个帝国慢慢被无能却狡猾无耻的谄媚小人从内部道德上慢慢败坏烂尽。
在炎夏朝,这类心思歹毒的小人永远难以登上高位,他们随时都可能像臭虫一样惨死在攀爬权力巅峰的途中。强者为尊这条国策,太祖高皇帝在后面用一行血淋淋的小字给出独家注释:进入朝堂为官为将、或为勋贵,强者可以随意打杀弱者。这是太祖的话,在炎夏朝就是最高律法。
自古以来,弱小者想要攫取权力,就只能靠着阴谋诡计和谄媚逢迎这些导致宏伟帝国最终腐烂的肮脏手段。若无这条血淋淋的国策,一些强者很难对这些卑鄙又野心勃勃的弱者出手,这些弱小者也很容易钻空子给自己罗织出一张保护伞。
但有了这条国策,一切就变得不同。耍弄阴谋诡计想要上位的野心家,随时会因为自身实力太低而直接被杀死。当帝国权力王座下数千年来所有实力弱小的野心家尸骸堆积成山时,就足以震慑后来者老老实实去修习四灵秘术,放弃那些无用的阴谋诡计和谄媚逢迎。
这条国策,导致了炎夏朝朝堂统治阶层内部唯有强者的残酷现象,却也清洗排挤掉所有阴谋诡计,进而维持了整个帝国安稳运转到今天,长盛不衰。
当然,这条国策有时也会震荡,但最终获胜的总是强者。因为强者为尊这一国策,已经深入炎夏朝人心。
这位开国太祖实在是一位经天纬地的全才,他不光亲手制定了这一保证武氏皇族统治延绵万载的第一国策,有许多深得民心的发明,除此之外,他还精通建筑。据说临澜城当年就是这位开国太祖亲自选址,亲自设计建造。临澜城那弯弯曲曲如狼牙般突起凹陷的城墙,就是他老人家的杰作。
临澜城的整体形状看着就像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如同一位体型庞大的巨人横卧在两江交汇处数千里平原的北端,俯视着整个帝国的心脏,历经万年风雨战火而不倒。
炎夏朝帝都临澜城所处的位置,上游是两江交汇之处,北依莽莽泰澜山脉,南临滚滚帝珠江水,三面皆是一望无垠的平原田地出产丰足,气候干湿相宜,四季分明却也温和宜居,实是第八大陆一等一的风水宝地。
今年临澜城的夏季,虽热却颇多风雨,如往年一样借风雨降低了夏季的炎热,让人感觉并不难熬。
此时正是多雨时节。
这一天,空中豪雨如泼,临澜城大街小巷唯闻雨落不见行人。摊贩们都收了起来,老实躲在自家屋檐下避雨。雨中闲坐亭内观荷,耳听亭外雨打芭蕉,是王孙贵人们才有的闲情逸致。豪雨不分贵贱,把临澜城所有人都留在了家中。
西郊外,同样大雨倾盆,空中浓云滚滚电闪雷鸣。
雨水没过脚背的禁军大营东校场上,三千步卒正静静站立一动不动,任凭雷霆从头顶呼啸而过。
木制点将台上,武凝婉同样一动不动站得笔直,任凭雨水打在周身铠甲上。
十分钟到,集合时间结束,所有兵卒早已在三分钟前集结完毕。他们一起在这豪雨中安静站了三分钟。
“出发!”太祖钟上分针到位的瞬间,武凝婉声透滂沱大雨直冲天际。
今天的五公里武装越野按计划开始,夏天的大雨丝毫没能阻碍训练。
三千禁军兵卒身穿全副铠甲,背着各自的兵刃枪盾,鱼贯跑出营门。伤兵营同样一起受训,只不过他们抬着的是太祖担架,背着太祖医疗包。
西面正躲在帐子里避雨的禁军透过撩开的帐门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发愣。
“这么大的雨,还去外面胡跑,有什么用。”突兀的一声带着些不服气,却没人敢接话。
当第一次遇到大雨时,侍卫长还试图劝阻武凝婉放弃当天训练,被武凝婉看了一眼之后,侍卫长就再也没敢劝阻过。几个月训练下来,七公主眼里已经带出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她在南征战场上的经历,此刻终于被长久的训练磨了出来,开始展现出慑人的寒芒。
雨云阴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遮掩了视线,武凝婉始终跑在队伍的最前端,为身后的兵卒们引路。
大营内,封霄云早已安排火头营熬好了驱寒的热汤水等着他们回来。最近,封霄云这位副指挥使已经很少出现在训练场上,他有意这么做。
几个月严酷的训练下来,如今的武凝婉已是稚气尽褪,英气外显。本就绝色天成的她,现在穿一身男装将军铠,俨然就是一位威风赫赫的威严少年将军。
这场豪雨,也让所有的眼线都犯了懒,他们纷纷偷懒耍滑起来。反正每天报上去的内容都一样,我已经几个月没领到赏钱了,何苦遭这个罪。老爷们都在家里享受着热汤热饭,我就是躲个懒,他们也不会知道。
夏去秋来,早晚已觉寒凉。三千禁军仍朝夕操练不辍,不知不觉间,三千兵卒已经习惯了每天训练,已经被铸成一块精钢,已是一个整体。
临澜城内,雍王询问的语气中罕见的带着焦虑:“你是说,这几个月来那些禁军日日训练,从无一日休息?”他终于从日复一日持续数月相同的报告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再次得到属下肯定的回禀之后,雍王皱起眉头,看着西面窗外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可能是觉着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荒谬。“七妹妹终究是个女人……”雍王失态地自言自语说了出来,身旁那名幕僚已经听傻了,发觉雍王没察觉失态,他也赶忙装作没听到。
深秋的一天,大雾弥漫。
“你替我带几天兵,我要回去办一件事。”武凝婉说的非常自然,话中不自觉就把封霄云当成了自己的副手。
封霄云大概能猜到她要办的是什么事,也没说破,痛快点头答应。
当天下晌晚些时候,武凝婉与封霄云交割完毕之后,立即带着十二名侍卫风风火火离开了军营,一路返回临澜城直奔皇宫。
“师父!”不待人回禀,武凝婉径直闯入黄瑾的书房。
落日最后一缕光芒恰好在此刻恍在黄瑾的眼上,光线明暗恍惚间黄瑾似乎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不知怎么,以往习惯坐着与徒儿说话的黄瑾,这次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刚做出口型不及发出声,黄瑾似乎又重新看清了,慈爱地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师父了?是又遇到什么难事儿?”
武凝婉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师父,兵我练成了!你去青园叫父皇出来阅兵!”
黄瑾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我已经两月未曾见到陛下……”
“哼!”武凝婉闻言,俏面一愠,“那个可恶的女妖精!我这就亲自去青园一趟,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拦我!”随着话语,武凝婉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居然带出几分强者的凌然威严。武凝婉平素不愿去青园,主要原因是不想看到那个姬贵妃,不愿意开口叫她“妃母”。
黄瑾猝不及防,居然被徒儿这突如其来的威严给摄住,一时忘了劝阻。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阻拦,却发现武凝婉已走远。
黄瑾回过神来也没有去追赶,只站在那儿仔细回味着刚才的一瞬间,“莫非是近来眼花了不成?”心中突然一跳,黄瑾猛一下想明自己刚才失态的缘由,因为那一瞬间所透漏出来的威严,他非常熟悉。那是他侍奉了百年的威严。
黄瑾摆摆手,退了伺候小太监端来的晚饭,起身来到书案后,肃穆端坐,开始等待。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期待。
这一等,就是一夜。
第二天早晨天亮之后,宫门刚一开启,一名来自青园的太监就急匆匆进入宫中。他是专门来给黄瑾传旨的。
“陛下有旨,七日后上午十点于西郊禁军大营校阅兵卒。”宣旨太监带来一份简单的口谕。
黄瑾快速从书案后出来,恭敬地朝着青园方向行礼,“遵旨!”声音洪亮丝毫不见一夜未睡的疲惫。
这名太监传完口谕,转身刚要走,又被黄瑾叫住:“公公,可是要去别处传旨?”
传旨太监浑身一哆嗦,赶紧转过身对着黄瑾弓腰行礼,“老奴当不得。禀老祖宗,老奴这就回青园复命。”这名太监也是老人了,话说的滴水不漏,却又把消息全部透给了黄瑾。
黄瑾闻言,面色一僵,脸上瞬间溢满的失望神情怎么也遮掩不住,慢慢踱回椅子上,失重般坐了下去,“难道终不过是一场热闹……”屋中阴影遮挡住他的半边面色,半明半暗叫人再难看清。
武凝婉第一时间回到禁军大营,得意地亲口告诉封霄云,父皇要在七日后前来阅兵。
封霄云打心里替武凝婉感到高兴,开始帮她一起制定阅兵方案。
临澜城内,依旧是歌舞升平,勋贵朝臣们最近皆没心思再留意西郊禁军,他们都在暗中议论关注着那件大事。这几年皇子们彼此间的明争暗斗越演越烈,最近宫内黄瑾也渐渐放下手中权势,任由各皇子手下门人进入朝堂出任要职,这无疑是在释放某种信号。
皇帝将要去西郊大营阅兵的事,居然没有告诉他们。现在朝臣勋贵们对此事一概不知,仍在全力关注着那个位子的归属。
今天上午十点钟发生的一件事,让许多朝臣心跳加速兴奋不已,让诸皇子心神不宁黯然伤神,也让许多犹豫不决的勋贵们终于安下心来。
据说今天十点从青园来了一位太监,直接进入雍王府上,赐予他刚满百日不久的小儿子一枚御赐由羊脂白灵石制成的“大圭”。
当天晚些时候,据雍王府某位多嘴的侍卫不小心传出来的消息说,那位老太监赐下大圭的同时,还说这是太祖高皇帝托梦所赐。
据说,首遥丘上青园中,皇帝昨夜忽做一梦,梦中太祖高皇帝手持一枚通体雪白的大圭,说:“赐汝后世,万代永昌。”随即赐下那枚雪白大圭。醒来之后皇帝急命人去府库中寻找,果然找到一枚羊脂白大圭。而后皇帝命人查阅族谱,一眼就看到满百日不久刚登录在族谱最后的这个小孙子,遂赐下这枚羊脂白大圭。
大圭这种东西虽然并不贵重,但其意义却非同一般。羊脂白圭是皇帝在祭祀宗庙时,手中所执的礼器,用来向祖宗报告自己治国之得失。
这梦是不是真的,没人会在意,皇帝藉此所表示的意思,才是炎夏朝数万权贵大臣和勋贵们真正在意的。
一夜之间,临澜城风云巨变。
原本就炙手可热的雍王,现在几乎已经成为最终胜者。那些一直犹豫不决的朝臣,纷纷或明或暗向雍王靠拢,勋贵们的表现更直接,他们派管家打着各种旗号往雍王府送去不菲的礼单。那些原本还心有不甘上蹿下跳的成年皇子们,现在一个个也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
黄瑾听到暗卫回禀之后,脸上皱纹越发深沉,伸手招过一名心腹,对他低声嘱咐一番。
隔天,正在营中热火朝天训练兵卒准备迎接阅兵的武凝婉,被她的侍卫长叫回了帐内。
帐内一名小太监恭敬地跪在地上,低声说老祖宗黄瑾希望公主殿下能停止这次阅兵。
武凝婉听罢眉头一皱,一脸的不悦,没答应但也没反对。
身穿褐色百姓常服的小太监没能得到答复,弓着腰悄悄地走了。
封霄云在外面看到小太监来了又走了,本不打算过问。
可当看到武凝婉一脸不悦地从帐内走出来笑容全部消失不见,封霄云顿时有些生气。
“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你尽管放心去做。”封霄云来到武凝婉面前,说话声音虽然平和,却透出强大的自信。
总有人不思提升自身的本事,就想着靠些没用的阴谋和策略向上爬。这些人的成功,就是一个帝国由胜而衰的征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