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盟城里少年一事就像秋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大地,这事或许在几日后就会变得平淡,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也会被世人忘记,但却留下一颗种子,在这群刚踏入修行世界孩子们心里。
多年后,这些孩子长大了,成为世间各方高手,但处事方式却隐隐有今日他们大师兄的影子,平等看待每一个生命。
………
上官府里。
大槐树下,青石砖上,置一煮茶竹炉,炉上茶瓶正在煮水,还有两个茶碗。
潇尘半个身子蜷缩着一只手正轻轻的揉着胃部,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潇尘,感觉好点了没?”红色衣袍枫溪说道。
“我杀人了”潇尘轻声自然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枫溪看着不远处草地上的那污垢之物微微一笑说道:“杀人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枫大哥,今日之事,谢谢你和你的刀”潇尘用力挤出了一丝笑容,笑容之中有些落寞。
枫溪微笑不语,回想起前日里关于“份量”谈话。
今日衙门堂上这精彩一幕的对话再如何绝妙,也无法跟这把份量最重的刀相比。这刀出自巫神之都,枫溪的贴身之物——破神斩。
据枫溪郑重介绍,这刀乃是冶金之法大成之后的成果,融合了一种不知名的稀有矿种,而且刀锋之上有枫溪的神通大法,此刀便有吹丝断发、削铁如泥之威。
欧阳仁虽是破天之境,但身体还是凡人之躯,若是不调动体内力量,也只是比普通人的身体硬朗一些。不过再硬朗也不可能强过钢铁,因此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这刀就能像切豆腐一样轻易切进他的身体。
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生命不可言轻重”一句话而改变,世界依然是修行者的世界,潇尘很清楚这一点,就算自己赢了这场官司,欧阳仁也不会死。
所以这场衙堂之争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给欧阳仁定罪,而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脱什么罪,自然是杀人之罪。
潇尘在衙堂上不断的设置语言陷阱,用言语挑衅欧阳仁,激怒于他,就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让他大意,然后将他杀了。
至于之后如何给自己脱罪,潇尘自然是已经考虑好了,即使自己脱罪不成,还有枫溪这个后手,毕竟欧阳仁背景再深也无法和巫神枫溪相提并论。
枫溪喝了一口茶,开口道:“潇老弟,此事已经结束了,待我拜访你的那位先生后,我们就启程前去巫神之都”。
潇尘开口道:“我未到丹圆之境,你就这么有把握说服先生让我跟你走?”。
枫溪神秘的笑道:“没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潇尘咳了咳两声,开口道:“枫大哥,你也没问我想不想去?”
枫溪抬头看了一眼潇尘,开口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你必须得跟我去一趟”。
潇尘有些惊讶道:“人情这东西,我可以用其它还给你,不一定非要跟你去”。
枫溪微笑道:“你在担心怡红阁的那姑娘?”。
潇尘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开口道:“怡红阁的掌柜死了,依依姐姐现在处境很不好,怡红阁怕也是在那里待不下去了”。
“让她来上官府不就行了?”枫溪开口说道。
潇尘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跟府主讲了这件事情,他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府主大人怕姚倩夫人………”。潇尘说道。
枫溪沉思一下道:“如果实在找不到去处,巫神之都倒也是个好去处”。
………
清盟城城主府。
莫天站在城墙的最高处,负手望着天空,一人正恭敬的站在莫天身后。
“今日你查探潇尘身体,我看你眉宇间存有疑虑,这是何故?”。
“回大人的话,那少年的体内有股微弱的力量波动,但我根本无法感应到那是什么属性的力量”。那人说道。
莫天开口道:“为何无法感应?”
“属下的水行力量刚渗入他的体内,就完全不受控制,到处乱窜,最后不见踪迹”。
莫天眉头微蹙道:“不受控制,不见踪迹?难道是重回天地五行了”。
世间每个修行者体内的力量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印记,修行者正是凭借独特气息印记才能控制自己在体外的力量,气息印记就如同修行者身体的某一部分,除非这股能量耗尽或者气息印记被强行抹除,否则修行者不可能感应不到从自己体内发出的这股力量。
“怪不得枫神官这么重视他,看来这小子确实有点古怪”。
………
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杂草丛生的荒石山前,望着天际,沉思着什么。
然后那人朝荒石山的洞口里走去,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下走,越往下环境就越阴暗,连空气都有些浑浊。
当走到石阶尽头时,阳光已经无法照射进来了。那人拿出一个令牌,只见令牌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那人就直接从石壁上穿了过去。
里面的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一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一个黑影正坐在地上,样子有些狼狈。
黑影看了一下来人,笑了笑道:“许将军,你若再不来,我可就要饿死了,到时你若是再想见我一面可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许鹏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那黑影,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詹森,问你一事如何?”。
詹森笑笑道:“你若是想问前些日子那些问题,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许鹏也找了个地放坐了起来,开口道:“若此刻是你生命最后的时光,你最想做什么事情?”。
詹森闻言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从被抓那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毕竟眼前的人可是被冠以杀魔的称号。
詹森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开口说道:“我现在只想你给我一个痛快”。
“生死之际你难道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之事吗?”许鹏有些惊讶开口问道。
詹森自嘲的笑了起来:“遗憾之事?故事我倒有一个。你有酒吗?”。
许鹏不知从身上何处拿出了一个酒囊,轻轻地朝詹森扔了过去。
詹森单手接便住酒囊,拧开后往嘴里灌了一口,脸上慢慢浮现回忆之色,开口说道:很多年前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在他年幼时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他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每天在外面做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每次回来时都是带着满身伤痕回来,而他的母亲每天总是过得提心吊胆,每天都忧心忡忡。
直到有一天传来恶耗,他的父亲死在了外面,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脸,那个小孩子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恐怖,不禁感到害怕。
当他又长大了些许时,有一天他被一群人带了出去,那些人教他如何修行,教他如何杀人,慢慢的那小孩子也长大成为一名少年。
在这几年时间里,少年得知了原来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天空不是黑色的,而是蓝白色的,大地不是寸草不生的,而是一片绿意葱然。
随着时间的过去,少年慢慢变成了中年,这段时间里,少年一直都在重复做着一件事情,就是让蓝色的天空,绿意葱然的大地再往南边推移一点,这样族人才有生存的机会。”
“我的故事讲完了,那个小孩子就是我,从小就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连生存都成问题时,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比活着更遗憾”。
许鹏微微蹙眉,开口道:“无烟鬼洞窟真的是如你所描述的样子吗?”
詹森有些嘲讽的看了一眼许鹏,开口道:“你一生杀我同族无数,或许在你眼里,鬼魔一族本就该死,所以就算你活捉了一些我的同族,想必你也从来不屑于去了解过我们。”
詹森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世人都认为我们好战,但又有谁又细思过背后的原因,其实我们才是最可怜的一群人,有战争就有伤亡,谁都恐惧死亡,但我们却不得不用生命的代价换来苟且生存,因为我们一生下来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命运”。
“你们应该不只是为了生存而战,界神河以北的那片蓝天绿地够你们一族存活了,而你们却一直南下发起战乱,我觉得你们应该有更大的图谋”。许鹏冷冷的开口说道。
詹森摇了摇头道:“以前,我也一直认为我们部族首领有更大的宏愿,甚至怀疑是不是要把界神河推到后才会结束战争,直到近些日子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一族征战多年,不过是为了生存和自由”。
许鹏眉头微蹙道:“生存我了解,但自由我不知何意?难道把界神河推到,让两方自由交往?”。
詹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开口说道,“许将军被称为杀魔,今日怎么会有如此闲情雅致?你还是给我一些痛快吧”。
许鹏从地上站起身,抬起手,一丝光芒开始从手掌之间涌现出来,瞬间就将这昏暗的空间给照的明亮无比,慢慢的,光芒开始凝实成刀状,朝詹森劈了过去。
“铛”的一声,詹森看着自己双脚下的玄重之铁被砍断,脸上的神色有些错愕,看着许鹏,不知这是何意。
许鹏手上的光芒已经褪去,空间重新变得昏暗起来,那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正一闪一闪的跳动。
“你现在可以走了”。
詹森微微一笑,开口道:“将军难道给我的这个故事感动了吗?犯了怜悯之心?”。
许鹏淡淡的开口道:“放你走,是因为一个赌约,因为我输了,下次若是让我撞见你,那就是生死有命”。
詹森双手作揖,脚下一步化三步,身影虚实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看着消失的身影,许鹏喃喃自语道:“生命不可言轻重吗?真的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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