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吱嘎一响,破旧的塑钢门打开,欧阳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冷看了外边一大群人一眼,哼了一声:“终于被你们杂找到了,进来吧!”说着侧身让开。
杨过一步抢到欧阳锋面前,紧紧拉住他手,只叫了声:“义父你怎么……”喉头就有点发梗,再也说不下去了。
欧阳锋看着杨过,脸色终于缓和一点,不再冷冰冰板着了,拍拍他双手却没说话。
毕晶见他不像是要暴起发难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大脑顿时活跃起来,看看身边萧峰洪七公两大高手保镖,胆气顿豪,抬抬手打招呼道:“欧阳先生,多日不见,您过得挺逍遥啊?”
欧阳锋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没理他,却对后边的母老虎点点头,=。毕晶这叫一个不忿,妈的老子对你不错啊,你的老命还是老子就回来的呢,干嘛给老子脸色看,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母老虎哈哈一笑,从后面超过来直接第一个进了屋,杨过紧紧跟上,随后萧峰陈近南冯锡范一干人也昂然而入。洪七公连连叹气:“老毒物你……唉!”跺跺脚摇着头进去了。
屋门外就剩下毕晶一个,欧阳锋瞥瞥他,面带冷笑不屑道:“你不进来么?”
毕晶看看黑洞洞的门,黑洞洞的屋子,一咬牙一跺脚,怒道:“老子怕你个鸟!”咳嗽一声大踏步而入。
但一进门毕晶就吓一跳,门里面黑压压一片,前面进去的一帮人一个个呆立当地,一动不动,就跟被点了穴道施了定身法似的,毕晶差点一脑袋撞在胡青牛背上。
“我靠!”毕晶汗毛都竖起来了,惊声叫道,“老毒物你特么……”
“啪嗒”一声,身后火光微微一闪,毕晶吓得一激灵,猛一回头,就见欧阳锋手里头拿个破一次性打火机,火苗子一晃一晃的,凑到一张破桌子上,点着了一根蜡烛,屋子里顿时发出一阵昏黄的光,但总算是能看见东西了。
“你这……”毕晶长出一口气,刚想抱怨一句,但猛然间眼睛就直了。这是一间残破的屋子,屋顶上污渍遍地,墙上秃得一块一块的,隐隐约约的,还写着“小翠我想你”“吴妈我要和你困觉”“断更的都木有小jj”之类歪歪扭扭的大字。
房间里,正中间摆着一张破桌子,只有三条腿,剩下一条就用一摞烂砖头顶着,晃晃悠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风过来就能吹倒了。那根蜡烛就剩个不到两寸了,歪歪扭扭粘在桌子上。蜡烛旁边,是两个饭盆,看上去铮亮铮亮的,这就算是这屋里最干净的家伙事儿了,饭盆里,搁着两个馒头还有一堆黑黢黢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剩菜。
桌子四周,就是些烂砖头破瓦块,还有些破纸烂书废塑料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地随便堆在一起。整间屋子就跟天桥底下的流浪汉住的帐篷似的,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欧阳锋,这几天真就住在这倒霉地方来着?毕晶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心里一脸混乱,同时他也已经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宛如僵尸了——除了母老虎,这帮人的眼睛一个赛一个的好,估计早就发现不对了……回头看看杨过,就见他站在欧阳锋旁边,嘴巴不断翕动着,整张脸都扭曲了。欧阳锋却是脸色冰冷,完不为所动的样子。
“叔叔……”一个略显虚弱,而且有些恐惧的声音,在屋子一角响起来。
欧阳克?毕晶目光一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但前面人挨人人挤人的,什么也看不见。刚想喊一声让让,欧阳锋在他肩头一拍:“你让让!”从他身边挤过去,挤出一条路来,快步朝着墙角去了。
从欧阳锋挤出来的人缝里,毕晶终于看见,在屋子西南角,放着一张小小的行军床,铺着条褥子,欧阳克就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花花绿绿的薄被,脸色发白,目光里有几分恐惧。
欧阳锋蹲在床边,一手抓住欧阳克的手,一手在他额头擦了擦,道:“克儿不怕,我在这儿。”他的声音本来有些破,跟金属板摩擦似的很是刺耳,但这两句话说得却又是温和,又是轻柔,就像一个长年照顾重病儿子的普通老头儿。
“胡先生……”杨过走过来,对着胡青牛叫了一声,胡青牛叹口气点点头,轻轻分开众人走到床边,翻开欧阳克的眼皮子看看,掰开他的嘴巴看看,又掀开被子看看他的腿,最后蹲在窗边上,抓住欧阳克手腕,闭着眼睛号起脉来。整个过程,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欧阳锋静静地看着胡青牛,目光中又是担忧,又有点惶然。
过了一会儿,胡青牛收了脉道:“还好,不算严重,只是有些内息不畅,还有些营养不良。”欧阳锋脸色这才放松一点,就见胡青牛有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但长期这么下去,不好好治疗的话,伤情迁延日久,只怕就算好了,这武功也要大打折扣了。”
欧阳锋的神情顿时重新变得难看起来,欧阳克更是脸色发白,爷儿俩对视一眼,久久不语。
“老毒物,你这……”终究是洪七公跟这位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老家伙交情深,最先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何至于此啊……”
欧阳锋默然。毕晶也长叹一声,咬咬牙道:“算了,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刚刚老远看见这房子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些怀疑了,等进了门这几分钟,他就更加确定,那些事儿肯定不是这父子俩干的!
你只要看看这俩的生活环境就知道,这爷俩这两天过得这是什么日子,住在垃圾推理,吃着从学校厨房偷过来的剩饭剩菜,还要照顾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欧阳克,这简直比五保户也困户过得还惨,他要真偷了几十万,还能过这种日子?哪有这么笨的贼?
还别说贼了,估计劫贫济富的侠客都不会干这事儿——要想济贫,那个不先得济了自己再济别人?自己吃糠咽菜,把钱都给别人,那特么不是侠客,那是战士!
更别说,你再看看欧阳克,就他这副痨病鬼的样子,别说是杀人强奸了,估计走个道儿都困难,他那玩意儿这时候要是还管用,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天赋异禀……
一听这话,欧阳克双眼一亮,满眼期待地看着欧阳锋。
“回去?回哪儿去?”欧阳锋怪眼一翻,看都没看毕晶,“不去!”
“哎啊你嘴还挺硬!”毕晶毫不客气一眼瞪回去,“你这是瘦驴拉硬屎啊,你不看你成啥样了?你还想这么撑下去啊,你这德性还能撑几天?”
毕晶说出让欧阳锋回去的话,也并不是一时冲动。这一整天,从听赵建江转述那几件案子、自己一帮人认定是欧阳锋干的,满世界找人,再到逐渐起了疑心,最后看见眼前这情况,很明显,最初的猜测完落空,那些人神共愤的案子指定不能是他们父子俩干的。所以毕晶其实觉得心里有点觉得怪对不起这老疯子的,毕竟冤枉了人家嘛。
而且欧阳锋过这种日子,其实的确让人觉得有点同情。既然是自己从神雕射雕里,把这俩拉过来,总得有点责任心不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毕晶总觉得心里有点过不去?
而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你别看欧阳锋这老家伙现在能这么过,但不代表永远能这么过下去。人总有承受的极限,真要那一天欧阳锋真正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更加恶劣的事情来?那些大盗只不过偷了几家干部,赵建江那边的压力就很大了,这位爷万一要是去偷更高级别的干部、土豪什么的呢,或者干脆一时想不开直接抢银行呢?
给他们一个稳定的生活,让他们不至于狗急跳墙,同时也把他们圈在自己身边加以约束,这是毕晶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毕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充满诚意的邀请,这老疯子居然丝毫不领情,直接就拒绝了!难道他不应该是哭着喊着感激涕零地重回组织怀抱么?
“义父!”杨过分开众人,上前一步拉住欧阳锋的手,“胖子话说得难听,可话糙理不糙,你这样子……”说着看了看破败不堪的家具,长叹一声。
“你不用劝了,我就住这里,哪儿也不去!”欧阳锋仍然摇头,但神色缓了缓道,“你要是愿意,没事来看看我好了。”
一帮人面面相觑,洪七公直跺脚:“老毒物你有毛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倔?也不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欧阳锋滞了一下,但随即腰板一挺:“老毒物活成什么样子,不消你们担心,更不消你们可怜!我有手有脚,我就不信还能饿死!”
“嘿挺有骨气啊你?是啊,你当然饿不死!”毕晶鼻子里嗤了一声,讽刺道,“不过您这通天大盗做得挺有出息啊,都开始从人厨房里偷东西吃了……”
“胖子算了。”母老虎打断毕晶的话,很诚恳地看着欧阳锋,“我们都知道欧阳先生本领过人,不过您没事,可还想让令公子跟着受这个罪么?”
床上欧阳克颤抖着叫了一声:“叔叔……”
欧阳锋身体微微一震,看了欧阳克一眼,目光有些游移起来。
“欧阳先生,我们请你回家,绝对没有嗟来之食的意思。”母老虎一见欧阳锋这样,精神一振,趁热打铁道,“我们就是觉得,大家隔了几百年也能相识,这是难得的缘分,大伙儿一起快快活活过日子不好么?你看看洪老爷子,想想杨过,大家都是熟人,一起过,总比你孤家寡人好的多吧?而且令公子的伤势,也的确需要精心照顾,家里放着三大神医,总归方便不少不是?”
欧阳锋眼睛眯了眯,扫了毕晶一眼,还是没说话。
死疯子你看我干什么?毕晶哼了一声。母老虎瞪他一眼,看看欧阳锋神色,忽然神色严肃道:“当然,也得承认,我跟我们当家的都有私心。”
毕晶愕然中,母老虎继续侃侃而谈道:“像欧阳先生这么大本事,本身也谈不上是什么良善之辈,留在我们身边,有个安稳日子,也有个羁绊,省得出去干什么危害社会的事儿。与人与己也都方便一点。”
我靠!毕晶这个着急,怎么实话都说出来了?好好说话人还不干呢,你这么说老疯子不当场翻了脸?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听完这话,欧阳锋居然不但没有翻脸,反而是翻了翻三角眼,在满屋子人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们怎么说?”
我去?这是有戏?毕晶当时就一呆,好好说话不行,大公无私的话不听,反而是这种裸的利己的话有用?感情这位爷还是个干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属驴的?或者是,对付小人,就得用这种真小人的话?
但这时候也顾不上计较了,直接道:“我媳妇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洪七公乐呵呵道:“老毒物你就别犯倔脾气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好听的不好的都掏心掏肺撂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走走走,赶紧走!”
萧峰也嗯了一声道:“不错。”在没有别的话。
杨过这小子性子最急,意见欧阳锋没有反对的意思,直接上前抱起欧阳克:“走走,咱一起走。”
欧阳锋阴沉着脸站起来,却没有阻止,毕晶长长松了口气,叫道:“同去同去!”跳起来就去开门。萧峰却忽然叫了一声:“别急,等一下!”
说着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阿朱是我,嗯,没事了,你放心……你和表妹他们下来吧,顺便去我车里,把后备箱里那轮椅带过来……对,路上小心……”
什么?这大爷还把轮椅带来了?毕晶一阵发愣,难道他一开始就料到这种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