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畴装没看见,让船长这家伙吃点苦头也好,但未料到老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问,“秦伯,刚才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还是这家伙有什么不妥惹你烦心了?”
“看在你的面上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话还是要说,这小家伙道行太浅也就罢了,但不能明着蒙人。”
“你来说说。”李天畴毫不客气的一把将船长拎到面前。
“我……没惹老头,不,老爷子啊……”
“说经过。”李天畴喝令。
“不是,我说……”
“算了,算了,小事情。”秦伯直摆手,“大家都算熟人,我住在你们那个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给你个忠告,做生意要实诚,讲信誉。你这行更是如此,本来社会上就有非议,你再不实在,就跟江湖骗子没区别了。道行浅没关系,坚持学、坚持练啊,别不会装会糊弄人。”
“听见没?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别不服气。”李天畴朝着船长屁股就是一脚。
船长龇牙咧嘴的应承着,眼睛珠子却四处乱转,寻找脱身之计。
没想到李天畴却站起了身,“秦伯,我也是刚刚才到福山,咱们不如去小四川酒楼喝杯茶,我正好有事情讨教,晚上再聚一聚,喝点小酒,大家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你海涵。”
“那就却之不恭了,小朋友们都挺好,倒是老头子给大伙儿添麻烦了。”听说有酒喝,秦伯自然不会拒绝,平时住在小院,祝磊、游世龙偶尔也会陪他喝两口,但是不过瘾,这回人多,凑在一起,那肯定能喝个痛快。
“你呢?怎么个意思?”李天畴一扭头看着着船长。
“你们商量大事,我这小店还忙……”船长的表情纠结,但显然不想跟着一块去。
“行了,甭废话了。你自己折腾吧,晚上回来,大伙儿见见面。”
“哎,哎。”船长点头哈腰,就等这句话。
二人不再理会这厮,径直离开工作室,奔会前街而去。
酒楼后面的小院里,祝磊正和游世龙聊天,见到李天畴回来自然是大喜过望,几乎是蹦着起身相迎。
“当家的,可算回来了,一切都好吧?”祝磊一见面似乎就有许多话要说,但看见后面的秦伯,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忙又道,“哎呀,秦老伯,您二位咋凑到一起了?”
“缘分,呵呵,老祝发福啦。”李天畴打了个哈哈,不客气的坐在了茶几正首的小竹倚上,同时小心翼翼的摘下了身后的双肩背包,在身边放好。
游世龙连忙张罗椅子板凳和好烟好茶,眼睛不经意的瞥了一下李天畴身边的黑色背包,感觉当家的这次回来,某些举止上很有古怪。
待四人围着茶几坐定,随意客套几句之后,话题自然转到了耿叔哥哥的事情上,尽管之前就和秦伯聊过这件事,但这回当着李天畴的面,祝磊再次表态,随时听候秦伯吩咐,如有用的着的地方,裕兴上下全力以赴。
秦伯尽管心里大为满意,但面儿上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些小辈,他总有种不自觉的伤感,不能控制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和一众兄弟在sz市闯荡的经历,以及后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此时,坐在正首的李天畴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模样,略一沉吟之后,他面色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几位,有件事儿要说一下,原本我已经拿了主意,但还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祝磊和游世龙二人闻言一愣,但见李天畴的神情也不得不严肃起来。而一旁的秦伯意识到气氛不对,立刻就要起身,“娃娃们有事儿商量,我就不搅毛了。”
“无妨。秦伯您不是外人,以您的阅历也好在一旁帮着把把脉。”李天畴连忙起身,双手轻轻的按在了秦伯的肩上,同时还很不经意的拍了拍。
秦伯一脸狐疑,但见对方慎重,也就不再坚持。
“在说这件事儿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儿,是我回福山时意外碰到的,但想想却十分惭愧。”说到此处,李天畴点了支烟,“聂涛的事儿,大家有没有听说?”
祝磊二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摇摇头。
“年前,他在大狱里走了。”李天畴努力控制了下情绪,嘴里吐出一口浓烟,“在一个朋友的照顾下,我把他的骨灰带回来了。”
”啥?!”祝磊失声大叫,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旁的游世龙显然也大吃一惊,但反应显然要比祝磊冷静的多。
李天畴也不多说,默默的拉开背包的拉链,双手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的黑色方盒,稳稳的摆在了茶几上,“他就再这里。”
愣在当场的祝磊满面惊怒,继而双目变得通红,一股狂暴的气息涌现。游世龙眼见情况不好,也连忙站了起身,他伸手拍了拍祝磊的肩膀,“老祝,你冷静下,当家的话还没说完。”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李天畴摇摇头,“在叔出事儿的时候,我们就忽略了他,之后一直磕磕绊绊也没想起他,这是绝不应该的,作为当家人,我没尽到责任,愧对大伙了。”
聂涛和茶壶之间的事儿,裕兴众人都很清楚,从耿叔坚决反对,到此人毅然决然的离开裕兴,再到被孙拐子做局最终被警方抓获的全过程,裕兴的核心成员或多或少的有些了解,但无外乎都被忽视了。
但谁也没想到,五华镇小院内的那个清晨,因为李天畴当家人的身份而吵闹之时,聂涛负气出走,却是和大伙儿相见的最后一面。
这在情感上,祝磊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从营救耿叔开始,一直到裕兴初步走上正轨,聂涛的名字在众人的心底越来越淡,直到微不可察,甚至消失。祝磊自己也是这样的,除非他敢昧着良心说话。
祝磊的肩膀在发抖,进而四肢也抖动的厉害,整个人站在原地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心中的自责、痛苦和愤怒无从发泄,突然闷哼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从结识祝磊以来,李天畴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过,不禁喟然叹息,游世龙的情绪虽然也很不好,但还能勉强控制自己。反而是秦伯,刚才红润的面庞,一下子变得煞白,犹如被电击一般,竟然呆在了当场。
兴许是触景生情,秦伯的一个老兄弟也有类似的悲剧,李天畴想通此节也不再意外。待祝磊情绪略一稳定,他才开口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有责任,以此为戒吧。但道路是自己选的,叔在之前早有定论,也不用再纠结了。”
“我的想法,无论怎样,聂涛还是咱兄弟,所以把他带回来了,就葬在蔡家园,跟叔做个伴儿,你们的意见呢?”
祝磊闷着头不说话,倒是游世龙镇定了许多,他冲李天畴点点头,“我没意见,但当家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吧?”
“嗯,是想说道两句。”李天畴端起了茶杯,本想趁着秦伯在把心里担忧的事情点一点,但有聂涛这件事,他还是决定往后放放,“既然回来了,也不急在一时,晚上聚一聚,通知大伙儿都来。我有事情说。还有,最迟明天下午,我要去趟蔡家园。”
几人在院内一时无话,正尴尬间,小院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付尔德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一脸喜庆道,“当家的回来了。”其身后一波人亦纷纷跟着涌了进来。
良子、蚕豆、文辉以及阿浩、阿黄、德普等一下有十来口子。不用说,一定是船长这厮大嘴巴了,尽管大家热闹的打着招呼,但细心的良子和蚕豆还是发现气氛上不对劲儿。
“怎么了老祝,跟蔫巴梨一样?”
“对呀,见了当家的咋这副表情?”
“咦?这是什么东西?”阿浩一眼看见了茶几上的黑盒子。
“嗯,我正要说,等阿华回来一起吧。”眼见事已至此,李天畴倒也无意再隐瞒什么。
而发呆许久的秦伯却黯然站起了身,“我上楼睡会儿,你们小娃娃的事儿我就不参合了。”说罢也不待李天畴回应,便绕开众人,上了二楼。
大家面面相觑,一会看看李天畴,一会瞅瞅祝磊,再看向一本正经的游世龙,都感到了浓浓的压抑氛围。而机灵的蚕豆早已拨电话给彭伟华了。
偏偏彭大掌柜矫情,收了电话后很不屑的自语道,“靠,我这便宜徒弟好大的架子,回来也不先看看师傅,倒让老子去见他?整啥幺蛾子呢?”
而祁宝柱也同时收到了消息,脖子一歪,斜瞪着眼问道,“他回来了,你去不?”
“别问我,你自己呢?”彭大掌柜颇不耐烦。
“那随便你。”祁宝柱干脆之极,随手扔了家伙,转身就走。那是一个管钳,差点砸在彭伟华的脚上,他是故意的。
“老子靠你个小钢柱!”彭伟华抖了抖西服,破口大骂。但想了一想,还是不好过于怠慢,于是伸手招来一个管事儿的叮嘱了两句,便也匆匆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裕兴所有成员齐聚在小院里,就连李大夫也赫然在列。只是少了小宋。不知为什么,在得到李天畴回来的消息后,她竟然跟着采购一起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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