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人自认为识破了他对手的诡计后,而且不是以自己的智谋,而是在阴错阳差颇为意外的情况下识破的话,那么他就会自以为得计,并且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而后便会放松警惕,对其他事便会疏忽大意,不怎么放在心上。
谋剌都兰亲率骑兵大部跟进,原本他还想将队伍中的轻骑散播出去一些,侦查搜索一下,但因为得到先行带队监视敌人辛都儿的报告,说那支南面隐伏起来汉军有移动的迹象后,谋剌都兰立即打消了派出轻骑侦查的想法,而是立即收束住部队,提高行军速度向那支隐藏起来的汉军冲去。
一心只想歼灭南面汉军的谋剌都兰心急如焚,要不是为保留马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谋剌都兰都已要自己手下的骑兵策马疾驰了,卡尔鲁克骑兵部队南行两三里后,谋剌德兰终于是冷静下来发现不对之处,在两名最先查探到那支汉军伏兵卡尔鲁克轻骑兵的带路下,他赶路的骑兵部队竟然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片长满半人高杂草的灌木区,而且一条十几丈宽的河流还将他部队的左翼给屏蔽了。
这绝不是一个骑兵理想发挥之地。
大惊失色的谋剌都兰立即喝令部队停止前进,将那两名带路的向导给叫到近前,急声问询道“去那支汉军的藏身之地只能走这条路吗?”
那两名卡尔鲁克轻骑兵对视了一眼后,由其中一名能说会道一点的向谋剌都兰恭敬禀报“应该没有别的道路了,但我们两人追击那几名汉民时,就是走到这片灌木区的,才发现有大量灌木被压倒,发现了那支汉军部队的踪迹,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那支隐藏起来的汉军,汉军是此地的主人,他们既然都走这条艰难难走的道路进入那隐秘藏身之地,那么想必是没有其它好走的路了。”
眉头紧皱的谋剌都兰继续问道“还有多少路程,一直都是这灌木吗?”
“还有不到一里,之后就全部都是长满矮草的平地了。”另一名卡尔鲁克轻骑兵看着谋剌都兰阴沉的脸色,很是诚惶诚恐的说道。
谋剌都兰开始踌躇,他知道自己此时作为主帅应该立即拿出主意,而不应该有任何的犹豫迟疑,但现在心中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的谋剌都兰,却是全身轻微哆嗦,怎么也开不了口下达命令了。
就在这时,带领轻骑走在整个队伍前头的辛獠儿突然打马而回到谋剌都兰身边,满脸焦急,匆匆给谋剌都兰行一礼后,就大喊“少族长,我兄长派人传信过来,那支汉军好像是发觉了什么,突然就开始向南走了,我们必须立即追上去歼灭他们。”
谋剌都兰对辛獠儿禀告的消息宛若未闻,对辛獠儿心急如焚的样子也是视而不见,他只是用很平静的声音向辛獠儿问道“辛獠儿,你跟我也有十年了,是我的心腹,但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现在就下令全军回军,不止是撤回刚刚的出发地勃达岭主山道的南面出口,而是过美阳道撤回最先的出发地,结束这一次冒险的绕袭的话,你会怎样看我,不是以我的心腹而是一名普通卡尔鲁克人,你会怎么看我?”
辛獠儿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后,立即更加恭敬的对谋剌都兰说道“我谨遵少族长的决定,少族长是叶护认可之人,所作的决定也必定是如叶护那样英明正确的,我想普通部族民,也是能够理解的。”
谋剌都兰点了点头,而后面无表情的对辛獠儿说道“我知道了,我决定立即率领军队完成原先的目标,你继续在头前开道带路吧!”
刚刚辛獠儿虽然言语中除了阿谀恭维,没有其它意思,但眼睛雪亮的谋剌都兰还是看到了,刚刚听到自己要不战自退后,辛獠儿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鄙夷之色,这使得谋剌都兰明白,自己的部族的人民,是绝对不认可不战而退懦夫的,更不会拥戴他为叶护的。
深知这一点的谋剌都兰,即便心中忐忑,心中怀疑前路有陷阱,也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带领部队上路,已经有所防备的谋剌都兰,自然不会再让部队摆出容易遭受偷袭埋伏引发大乱的长蛇纵阵,而是将部队编成的战斗队形行军。
不使用长纵阵后,卡尔鲁克骑兵部队的行军速度降低不少,但无疑让统帅谋剌都兰安心不少,但谋剌都兰的心安也只是仅仅持续一会儿,很快谋剌都兰就发觉周围的灌木越来多,也越来越高大,原本那些杂草只能淹没自己战马的四蹄,但现在已经能够淹没到马肚,甚至是马背了,更为致命的是谋剌都兰发现这些杂草不是自然生长的,而是有人在其他地区割下来以后,铺散到此地的。
看到这一幕,谋剌都兰那里还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再也不存任何侥幸,也不再想着自己退兵会否会成为族人眼中的懦夫,谋剌都兰现在想着的只是保全自己的部队,不让他们陷入敌人的陷阱中。
“立即撤退!”
谋剌都兰的怒吼声刚响起,原本寂静的只有卡尔鲁克骑兵马蹄声和打响鼻声的灌木区,突然军号响起,草叶纷飞,在如雷的齐声战吼声中,大约三百名身缠大量碧绿草叶,形如鬼魅的汉军士兵突然就在卡尔鲁克重装骑士的右翼一起现身而出,高举着雕弓等强力复合弓,还有臂张弩对着就在几十米外的卡尔鲁克重装骑士射出一轮箭矢。
这些卡尔鲁克骑士有别与其它卡尔鲁克骑兵,因为他们是经由诺曼人训练的,所以非常谨守纪律,熟悉战法,因为有先前统帅谋剌都兰的命令,这些战斗技巧不下于西欧骑士的卡尔鲁克骑士们,都是提剑持盾严阵以待着,一见突然冒出的敌人向他们倾泻箭矢,几乎所有的骑士都是立即举起手中的鸢盾抵挡。
但汉军射出的这一波箭矢并非是射人的,而是射马的,卡尔鲁克的重装骑士们,不止自己身着重甲,而且其底下的坐骑也是披着一层缀着铁片的皮革马甲,护着战马的要害位置,能够在远距离抵挡飞矢,但现在汉军用强力的弓弩在近距离射击,那些马甲根本挡不住,许多战马被射伤射毙倒地,将骑在背上的骑士给甩了下来,有几名倒霉的卡尔鲁克骑士被倒下战马的庞大身躯给压住,动弹不得,而更多被甩下战马的骑士则是提剑执盾,小心戒备。
这个时代的所谓骑士,上马是能冲锋陷阵的重装骑兵,而下马也是能攻城拔寨的重装步兵,但骑士们真正能发挥出最强威力,还是在骑马冲锋时,所以一被汉军偷袭后,没有受到损伤还骑在马上的卡尔鲁克骑士们,立即就将手中战剑收入剑鞘,取下挂在马鞍上长度达到四米的骑矛,十几骑结成一队,而后呼号着纵马向汉军冲杀过去。
“不要去!”
觉得汉军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是留有后招的谋剌都兰,声嘶力竭的大吼,想要约书住自己的骑士们。
但这些卡尔鲁克骑士虽然经过诺曼人训练,遵守纪律,但因为在卡尔鲁克部族内地位崇高,待遇优渥,从而个个都是或多或少被养出骄狂之心,根本就看不起已经破落的他们原本的主子汉人,被瞧不起人偷袭怎能不愤怒,不想报复,况且卡尔鲁克骑士团一直是由叶护谋剌坚卢亲自统领,这些骑士划拨归谋剌都兰指挥时间不长,谋剌都兰根本没有在这些卡尔鲁克骑士中建立威信,自然根本也是约束不住已经暴怒的卡尔鲁克骑士们的。
这些卡尔鲁克骑士不愧是卡尔鲁克部耗费巨大财力物力才训练出来的精兵,即便是在被汉军特意多铺散了许多杂草的灌木中,他们竟然也能让战马跑起来,三百名卡尔鲁克骑士挺矛持盾分成十几路冲锋的威势,虽然比不上合为一股冲锋时那样排山倒海,让人心惊胆颤,但也是极为骇人的。
“分散!后撤!”
亲自在第一线指挥的李铮一看见卡尔鲁克骑士们势如猛虎般的冲杀,立即颇为奸诈的一笑,而后立即高声下令,其身旁的号手立即就吹起低沉的号角声。
在宛如呜咽声的号角声中,三百多名原本还聚在一起的汉军兵士,立即一哄而散,如遭遇大败的散兵游勇一般四散而走,看见汉军毫无章法的逃跑,卡尔鲁克骑士们还以为汉军是被自己的冲锋威势所吓,才这样惊慌失措的,立即也是四散而追。
原本在平地,骑着高头大马的卡尔鲁克骑士们瞬息间就能追上是步卒的汉军,但在这茂密杂草的灌木中,四蹄被杂草淹没的战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汉军,追着追着,骑在马上的卡尔鲁克骑士们就发现前方的汉军越来越少,这些汉军不是被吓得暴毙倒地了,而是隐伏在灌木丛中了,汉军的甲胄外层包裹着一圈与灌木丛颜色相同的杂草,只要弯腰行走,他们就能融入灌木中,极少会被哪怕骑在高头大马上凭高远眺的卡尔鲁克骑士看到。
终于在分头追击的卡尔鲁克骑士们各自追出两三百米后,所有的汉军都消失了,全部隐伏进灌木丛中,没有目标的卡尔鲁克骑士们很是无所适从,进退为难。
但这些卡尔鲁克骑士的不适和为难只持续了不长时间,很快随着一阵激昂的军号声响起,汉军万众一心的齐声战吼声又是响起,而后原本隐伏起来的汉军士兵,一个个都在卡尔鲁克骑士们的近前冒了出来,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改变,不再弓弩,而是一把把解首刀和战镐,还有一杆杆八尺来长,枪头造型古怪的长枪,这种长枪除了拥有一个和普通枪矛都有的柳叶型枪头外,其枪头的侧面还延伸出一个新月状的倒钩。
“出枪,割马腿!”
趁着敌人愣神勒停战马之际,在汉军中各伍长什长的大喝声中,那些手持怪异长枪的汉军士兵,立即接近到离卡尔鲁克骑士几尺距离内而,而后枪出如游龙,快速的将手中怪异长枪伸到卡尔鲁克骑士坐下战马健壮的马腿上,而后用旁边锋利的新月倒钩重重一划割,没有受任何保护的那些马腿立即在噗哧噗哧声中被轻易切断。
被切断腿的战马再难支撑,纷纷歪斜倒地,其上还没明白过味来的卡尔鲁克骑士们,立即都是被甩下马来,被摔得七荤八素,这些英勇善战,如果在平原骑马持矛冲驰可以灭杀无数步卒的卡尔鲁克骑士们,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因为那些手持解首刀和战镐的汉军士兵立即跟进而来,而后毫不留情的砍断他们的咽喉或是砍下他们的头颅,瞬间就有一半百余名卡尔鲁克骑士丧命。
“背信弃义的卡尔鲁克人,尝一尝我大中华钩镰枪的厉害吧!当年岳爷爷可就是用此物作为主要兵器,破了金人铁浮屠的,你们死得不冤,哈哈!”
远处,看着原本高贵的卡尔鲁克骑士憋屈悲惨的死去,始作俑者李铮无比得意和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