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着小车领着蔡邕,孙策小心的穿过乐安进入潍县,这次出行,他冒了很大的风险,也瞒着很多人。
怎么见郑玄这是个问题,但对蔡邕来说就不是什么问题,两人不仅是同时代的人,而且都对经学有深入的研究,对礼学也各有所长。
蔡邕传世的解经论著不多,其对《礼记·月令》的解读是经学方面唯一的著作。
而郑玄则不同,毕竟开创了一个学派。
然两人并没有见过面,可谓彼此之间神交久矣,蔡邕的到访,赢得郑玄大开中门,亲自迎接。
“不久前还听闻伯喈在长安,不想今日却出现在老朽面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康成公乃当世大家,后学末进理当前来拜见”
两人虽只相差五岁,可蔡邕仍旧把身段放的极低,可见两者地位之悬殊。
“最近听闻伯喈在编汉史,可有遇到什么问题?”根本不问你编到什么进度,直接问有没有遇到麻烦,有麻烦他郑玄可以帮忙。
“还好,目前正编纂到皇子辩,敢问康成公,某当如何记这董卓?”
“伯喈有何看法?”
“董卓虽恶贯满盈,但也为我党人平反,当记不当记?”
“记之则实,不记非虚,奈何?”郑玄这么说就有意思了,到底记不记,还是把球踢给回了蔡邕。
话说这党锢之祸,其实是外戚宦官与世家大族的争斗,当年郑玄也深受其害。
桓、灵时期,皇帝只顾玩乐,朝政由外戚与宦官把持,这两方势力,不仅搜刮民脂民膏,还操作官吏选拔。
自马融处毕业后,40多岁的郑玄,按道理是会被推荐或征召入朝为官的。
然而他曾做过杜密的官属,备受赏识,在党锢发生之后,和同郡的40余人俱被绝了仕进之路,断了他为官的念想。
这一断便是二十年,只得将心思花在郑学之上,再后来再有人想征辟他时,也只是笑笑而已。
事实上,党锢之祸其实是宦官与外戚斗争的产物,然而受罪的却是党人。
蔡邕明白了郑玄的意思,记不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觉得,有没有必要特意在史书中,为董卓增添一抹光亮“谢康成公教诲”
“这位小兄弟是?”
见蔡邕旁边一直跟着个年轻小子,既不像后辈,也不像书童,郑玄猜了个七七八八,方出言求证。
“小子孙策,见过康成公”
“孙策?有耳闻,可是那制戏棋,诛董卓的孙家儿郎?”
“正是晚辈”果然是有名望才好出来混,不然别人都不知道你是干啥的。
“老师,孙策现为讨逆将军兼乐安太守,蔡大家便在其麾下效力”
“哦?不知讨逆将军今年几何?”
“虚岁18”
“如此年轻?”
“宣父犹可畏后生,郑公怎可轻年少?”
厅堂内瞬间安静,针落可闻,这话意思是孔子曾经说过‘后生可畏’,你康成公凭啥认为年轻就不能高官?
“哈哈哈,这个小子,不仅年轻还气盛”乐呵呵的郑玄对孙策的言语并不在意,反倒有一丝欣赏的意思。
“尝闻讨逆将军有策符策词,实乃文武双全,老师何不考教一二?”
不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既能称郑玄为师,而且常伴在旁,必有真才实学。
“原来讨逆将军还精通诗词,不知有何著作?”
“弟子听闻孙讨逆曾有,傲骨风高亮节,冬梅翠竹青松,这般佳作”
“不错,不错,清爽雅致”郑玄品了品觉得确实不错,又补充道“不知小友还有没有其它未面世之作,让我等品赏?”
“不曾有,不过若康成公想听,小子可以现场做”
郑玄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小友且试言”
孙策来回想了想,再抱拳言道“请康成公出题”
这么一说就很现本事了,若是孙策随意说几句,那还可以说是他早有准备,然而让郑玄出题,就是另一回事,必须要有真水平。
郑玄面色兴奋至极“不若还是以老夫为题?”
“善”
装模作样的走走停停看看,好像在酝酿,实则早就有腹稿,这么长时间以来,但凡他能想到几句名言警句,都会留个心眼,做好记录。
蔡邕自然不知道孙策胸有成竹,见他如此自大,又从未见过其咬文嚼字,不由得为他捏一把汗,心想这事要是搞砸了,可不能怨自个儿。
经过一番骚姿弄首,孙策放松面容,拜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首龟虽寿,孙策只记得这么多,还是他冥思苦想的成绩。
“好!好!好!”三声好,郑玄一句比一句吼得大声,直至从位置上坐起来鼓掌。
“谢过康成公夸耀,不过却有些可惜”
“有何可惜?”
“此诗词小子做的匆忙,未曾有陪词,只能为段,不能成文,不知康成公可否为小子全文?”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反击,正常来说,像郑玄这样的大家,是不可能为无名小卒做陪词,因为这更是一个昭示,表达着他对这首词,以及词作者的认同,看重。
“有何不可?”
郑玄很干脆,没有半点犹豫,看来他的确很满意“可老朽不似讨逆将军,三天时间,一定给你个答复”
“如此,便谢过康成公,小子另外还有一事相求”
“人老了,精神头略显不足,讨逆将军想要的东西,老朽三日内定有答复”
郑玄老吗,孙策不知道,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老而不死是为贼,至少郑玄就是个贼精。
孙策在那,在干什么,干了些什么,想干什么,他其实都很清楚,送走孙策,郑玄问向旁边的人“子尼,这孙策,为师帮还是不帮?”
“老师,我们还是尽快去辽东吧?”
“辽东,青州,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是汉家天下,在哪不是一样。子尼你也到了而立之年,跟着我这把老骨头…你明日便去替我回他吧”
“老师,您决定要帮他?”
“不是帮他,是帮百姓,百姓何其辜。孙策强迁百姓,虽是为了一己之私,不过好在他心底尚存一丝仁义,这丝仁义,将造就一个霸主”
“老师何以如此看好他?”
“子尼,这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之别,你自行斟酌,为师且去休息”
…“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不在就不在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回将军,小的确实不知,一觉醒来便这个时候”
“行了,公瑾,你也别为难这些下人,主公真想要走,几个侍卫哪能看得住”
“唉,汉升,你说伯符这会去哪?”
“既然主公能留下书信,还有蔡邕作陪,当无大碍”
“依我看,就是带着蔡邕才让人担心,你们想,蔡邕一老头,文不成武不就,这路上万一要是出点啥事,到时候到底是谁保护谁”
“行了,兴霸,让你回来是帮忙找人,不是给公瑾添堵的,依你多年游侠经验,我们该如何去寻?”
“寻?怎么寻,就一辆马车东出,如果在乐安,不用寻,下午就该回来,若是去了其它郡府,该从何寻起?北海蛾贼猖獗,东莱地处偏远,等吧,说不定此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文优,这到底有没有问题?”
一直没说话的贾诩和李儒,两人私下低语“无妨,已经回来了”
这便是当初孙策和贾诩讨论的锦衣卫一事,他需要一部分狼卫和鹰卫全天候跟在身边,还不能被发现,每晚亥时准时挨个单独向他报道,告知今日他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甚至说了什么话。
汇报的不满意的,换,被察觉的,换,若是直接被抓个正着的,立马逐出锦衣卫,这是他对贾诩和李儒的考验。
“你的狼卫情况如何?”
“唉,换了十三个,有一个还差点被抓住”
“看来咱们差不多,今天早上灰溜溜的回来了七个,算上昨晚的八个,到底是公子,要瞒他并不容易”
“可不是,一切的训练方式方法,都是出自公子之手,若真能瞒过他,可就算出师了”
“呵呵,言之有理”
“我说你们两个!公子失踪,你们却在这谈笑风声,是何居心?”
两人窃窃私语,没能逃过程昱的法眼,可见有些事他是不知道的,此刻有些吃味儿。
“仲德,你之后也会和我们一样头疼的”笑着拍了拍程昱肩膀,李儒从后排行至当前“各位不用担心,公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你如何知道”截至今日,以前那我行我素,行事不拘一格的杨延昭彻底变了样,稳重大方,颇有杨业的风范。
“杨将军,主公麾下有一只队伍名叫锦衣卫,这是李某刚刚得到的书信,也请各位将军过目”
从这一日起,孙策决定将锦衣卫公之于众,至少核心团队需要知道他们的存在。
接过信来,虽然不是孙策亲手所写,但上面盖着孙策的印绶,当不会有假,要说这么久以来,还从未有人见过孙策的字,大多时候都是找人代笔,私底下,周瑜还问过是不是他字迹实在难入人眼,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这确实是主公的印绶,文优可知主公现在在何地?”
“此刻当进入东安平”
“什么??胡闹!!”
“何不早说!!”
见黄忠和杨延昭愤然离去,李儒一脸的莫名其妙“这…”
贾诩也见事不妙,扯了扯旁边的程昱“发生什么事?”
“你们呐,成天不知在干什么,卢慎将寿光之围解了,此刻正赶着蛾贼往东安平而去”
“遭了!”
“岂止是遭了,要出个意外,你我三人可担当不起”
“什么三人?何时有老夫的事?”躺着也中枪,程昱更显得茫然,
“锦衣卫,你也有份”
…说孙策正赶着马车,唱着歌,就被一彪黄巾军给劫了,为首的还是一个一看便知杀过不少人的狠角色。
提着朴刀,绕着马车走了两圈,大汉问道“打哪里来,往何处去?”
“从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取经而去”
“什么?!”
恶搞了一下匪首,孙策赶紧见好就收“从高密来,往东安平去”
“有吃的没?”
“就几个硬米饼”
“取来,给大爷我食用”
“哎哎,好的”
和蔡邕扮演的是父子,因为考虑过路上不太平,所幸换了麻布衣服,不然肯定会遭到仇富对待。
“义军从哪儿来?”
“寿光,妈的,官军够狠,两下就把老子人马打散了”
左髭丈八?孙策连忙用上小v,可惜并不是,小v无法探测没有留名的人物“听闻寿光不是正在招安吗?给房给田还给粮”
“谁信他官家之言,若真如此,早就降了,何必还跑到这来”
这就是大汉朝廷给百姓的印象,没有信誉,一个人没有信誉都很难有立足之地,何况是一个国家。
发现问题所在,大汉之言让孙策有了彻底解决乐安,齐国,济南国匪患的方法“不会吧,我以前也从过大贤良师,后来兵败被抓,降了之后那孙策不仅给田给粮,还给了这马车”
“你?还给马车?你以前是那个渠的?”
“卞帅麾下,在肥城兵败的”
“可你没有青州口音”
“我老家是长沙的,区星叛乱时父亲带着我来了兖州,才有了现在”
“你说的是真的?送田送粮送房?”
“当然,我给你保证,如果不是,你随时杀了我”
思虑良久,大汉痛下决心“…妈的,老子信了!要真是这样,我们兄弟们的苦日子便到头了!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寿光”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窜出三十来人,不由分说将所有人围了起来,正是一路跟随孙策的锦衣卫,为了不被逮到破绽,他们只好与孙策隔了十来分钟的路程。
当然也算孙策运气好,没碰到左髭丈八“抱歉,我就不同你们去了,拿着这个,我相信孙县令会给你们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