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未能得逞,被在下的一阳指……额,被在下击退,贼人还受了一些伤。”赵诚吹起牛来也是有些尴尬的。
“可惜……还是被贼人走脱了,未能得窥贼人面目。”
老裴有些失望的神色,捻着胡须喃喃道“最遗憾的是,董都头不是袭击你之人,因为从昨日黄昏开始他约了不少人,还宴请了本县,宴席持续到了夜晚。”
赵诚微微一愣。老裴这模样显然是信任赵诚,也怀疑董建武有问题的模样。
只是说他是贵池县法官,而不是王英那样的贼首,做事还是需要依据和理由的。
老裴又迟疑了片刻,“你的《撤防建议》提法较新颖,视觉很不错。但本县现在不会同意,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诚略一考虑道“明白,相公需要维持住针对董建武的压力,继续观察他作为?”
“孺子可教。”
老裴很满意的样子道,“这对你有风险,但既然你想做事又敢做事,还有传闻中的绝技一阳指防身,那便勿要多想,不要急躁,谋定而后动。”
“愿追随相公建功立业。”
赵诚不全是为了拍马屁,事实上赵诚发现老裴已经是大宋少见的敢作为的官了。这种人只要多一些,且慢慢的做大有话语权,连工业都未必需要,以大宋的生产力,抗住十几年后南下的女真人完全不是问题。
裴知县对赵诚还算满意,感觉他是个稳得住的人,没因为几句好评而飘飘然。
老裴觉得庆幸的同时也感慨,算起来,到贵池县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对治下的了解也算越来越多。但并不能有所作为,还差的远!
对老裴来说要做事需要的第一优先是人,而不是物资。
可惜等到了现在,贵池县符合老裴脾气的人就两个,赵诚和张纪。能真正用的人就只剩下赵诚了。张纪限于是女人,无法真正的委任,只能建策建言,但这方面老裴恰好不需要。所以,仅仅能用到张纪的身份。
另外……刘启山那和稀泥的蠢货,也勉强算半个能用的吧。
除此之外裴知县不知道能用谁。作为中央特派员坐在这高堂里看着尊贵,实际上,政令是否能出得去县衙老裴从来都不确定。
基本上池州城的大小事宜,都被当地几大豪族给垄断着。
多如牛毛的帮派和山寨的利益,又似有似无的和几大豪族卷在了一起。更有甚者,县尉和主簿通常也是本地官员而不是中央官员。在一般情况下,其实他们分别代表的是池州两大豪族的不同立场。
没有迹象表明谁是真正的坏人,不过自古以来的规则一但牵连利益总会把局面变得非常复杂。
这个问题上裴知县的问题也是知州大人蔡攸的问题,政治利益是一致的。简单的讲,就是中央系怼刚地方土豪系。赢的一方,就会有更大的话语权和利益,这毫无疑问。
为此,蔡攸在很早前专门调来了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霹雳火秦明坐镇池州,整顿军伍。却看起来效果有限,秦明这没脑子的东西醉生梦死,吃乡绅土豪们的流水席一天要赶几场。睡他们贡献的美女几乎应付不过来,要翻着牌子睡。
不提人品的话,在政治上蔡攸是个有想法的人,拥有和裴知县的共同利益。可惜受家学影响,又因他老爹蔡京于今春复相,蔡攸他便果断靠向了政治正确一方,主体在维稳不想引发大事,试图拉扯着过。
就此随着时间推移,蔡攸调遣秦明进池州就成了无用功。军人他之所以能做事是因为换防概念,是因为他不在自己家乡工作,不会变为大染坊。
可惜因厢军太废,又属于中书门下系列,有过这段时间的酒池肉林,秦明虽然熟悉了厢军,却也基本和乡绅间处于藕断丝连的半腐化状态。
蔡攸怎么想不重要,在老裴看来厢军基本废了,不再是是否堪用的问题,而是绝不能用。真想用他们做大事,引出更大的乱子几乎是必然的。
背着手下踱步想到这里,老裴忽然问“赵诚,你和羊山寨白沉香相处的怎么样了?”
“还行。在下判断的话,她暂时没归顺朝廷的心思,却是个温和想做事的人,可以用。”赵诚抱拳道。
“既没归顺心思,那肯定有条件,她的条件是什么?”裴知县问的很直接。
赵诚收起废话,“她和一般土匪不同,现在她打算接手周边的苦人山民加入,既然人多,便不能在依靠抢劫为生,于是她想开采矿石,以便从贵池县获得给养。相公对此怎么看?”
裴知县不急于表态,又转身上坐,“别问本县。乃是本县问你,你的人,你对她此举怎么看?”
赵诚道“山寨存在不利于朝廷公信力。但在大环境已然如此的情况下,官府暂时无法解决这问题,那在下建议,必须选的情况下,选戾气最不重的加以扶持,以制衡其余山寨。”
“所谓法不责众,在下对律法的解读,法条的本质是把约定俗成的民俗、以及实际存在又无法解决的现象固定化,脱离灰色地带。白沉香恰好属于这个‘灰色’范畴。假设她真能把分散的温和山民集中起来搞生产,实际就等于,重新我县的生产力和税费。”
老裴却也不急于表扬。于心里把这问题快速的想了几次,暂时没找到比赵诚更好的办法,也没找到赵诚的过多槽点。
最终,裴知县起身离开的时候什么话没说,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在特殊时期的默许,之后他进入后堂消失了。
赵诚心理明白的,老裴其实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酷吏。以他的风格,最终是不会容忍山寨的。
在裴知县看白沉香这类人的视觉而言,后期真有“鸟尽弓藏”的可能性。
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先解决当前问题。至于白沉香最终是否投靠官府,赵诚可以在其中慢慢缓冲。实在不行的话,万幸的是池州知州是蔡攸,而不是裴炎成。
可以利用蔡攸政治正确不惹乱子的心态,平衡掉裴炎成对白沉香鸟尽弓藏的心思。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就是白沉香也变了,腐化了,重新走上了不归路。那当然就不值得姑息,当赵诚、裴炎成、蔡攸层面都想剿灭她的话,那她们山寨即便合法,也就真的有了该消失的理由。
政治就这点事。
比较奇怪的是张纪专门等候在外面的一个院落没走。
差不多见赵诚从后堂出来,却是匆匆忙忙的朝着班值房走,进去后就投入了工作,正在大量的阅读各种文报。
就此一来张纪迟疑了,又站立了少顷,最终也没进去打扰赵诚,转身离开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