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乾清宫的书房之中,崇祯有一些慵懒的坐在那里,倚靠在椅子之上,脸上挂着淡淡的意兴阑珊之色,正在倾听着杨鹤的讲学。
“皇上,自大明立国以来,皇家就有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规矩,公主到了适婚的年龄,驸马需从平民或者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而且,凡是被选中子弟的人家,近亲中便不能再入仕当官。即便是已经为官,也要辞官归故里。”
“一开始的时候,皇家的用意虽好,之所以这样做,就为了不让王孙贵族和大小臣工,仰仗皇家姻亲的身份为非作歹,危害朝政。”
“可是,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一旦家族子弟被选为驸马或宾仪,则举族不能应举做官,而所谓的驸马宾仪,不过是一个只领薪俸的虚衔。”
“如此一来,民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都视与皇家结亲为畏途,一旦家族子弟被选中,就会使尽各种手段,从中破坏,贿赂主婚官员或议婚阴阳人,以命格不合、八字相冲等诸多理由,使得婚事不得不作罢,令择良婿。”
听到这里,崇祯微微蹙眉,适时地插话问道:“不对啊,朕的几位姑母,他们的夫君可都是出身于书香门第或者官宦人家,夫家人依旧在朝为官啊~!”
“呃...皇上...那个...”
杨鹤错愕了一下,明显有一些措手不及,但转瞬就恢复了平静,进而从容不迫的徐徐回道:“皇上,这种情况,是从万历年间,神宗掌权之后,才有改善的。”
“嗯,原来是这样啊,杨御史,你继续说吧....”
崇祯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对于明朝公主,他还是知道的,相比于那些皇子,一个个被封为藩王,她们的生活要凄惨得多,可谓是两个极端,后者虽然被限制在封地之内,却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贵为天之骄女,身为大明的公主,虽然不会成为和亲的工具,但婚后的生活却非常的不幸,与自己的丈夫相见,亦或是温存,还有看管事嬷嬷和太监的脸色,可谓是非常之艰难。
婚姻之多不幸,远远超过平民之家。
“皇上,相比于公主择婿的无可奈何,只能被动地接受,婚前从未见过未来的夫君,公主与驸马的婚后生活,可以用不幸来形容,夫妻二人,见面可谓是千难万难。”
尽管心中已经知道了原因,崇祯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这是为何?”
“启禀皇上,原因很简单,公主大婚之后,不仅不能与驸马生活在一起,婚后生活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由专门的宫女和太监负责和打理,包括夫妻两人的相见,也要获得他们的许可。”
“万历年间的永宁公主自不必说,除了大婚之时,见过驸马,在短短的一个月婚姻里,几乎再也没有见过驸马梁邦瑞一面,一生无儿无女,去世之时,装殓的宫人发现,公主还是完璧之身,驸马梁邦瑞就是因为相见的事情,被宫女气得吐血而亡。”
“还有当今寿宁公主和驸马冉兴让,更是深受管家宫女和太监之害,京城众所周知,早年之时,万历年间,就是因为驸马冉兴让没有......”
杨鹤一五一十地又将寿宁公主和驸马冉兴让的遭遇说了一遍,更是指责那些老宫女和太监的变态心里,以折磨和阻挠公主与驸马为乐。
然而,出乎杨鹤的意料,崇祯的反应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的怒意流露出,更没有丝毫的同情之色,等到他讲完之后,却突兀的问道:“冉兴让是不是在宫外等着消息呢?”
很显然,杨鹤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如此一问,更多的是心虚与紧张的表现,虽然胸怀忐忑之情,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的老实回道:“嗯,是的,皇上,冉驸马就在宫外等着消息。”
崇祯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远处的张彝宪,淡淡地说道:“去叫冉驸马进来...”
不久之后,冉兴让出现在书房里,就站在杨鹤的身旁,仅就辈分儿而言,还是崇祯的姑父,但是,这一层的关系,并不能带给他丝毫的安全感,反而愈发的紧张起来。
渐渐地,氛围变得有一些异样起来,最终还是由崇祯打破近乎于沉寂的平静,话语的内容,却是显得那么突兀,出乎杨鹤与冉兴让的意料。
“冉驸马,朕曾经听说,你与都督冉孔悦虽不是同乡人,却同是冉闵的后代,不知是真是假?”
冉兴让惊愕地抬起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崇祯,转瞬就反应了过来,有一些慌张地回道:“是是...皇上,根据本族的族谱,微臣的祖上确实是冉闵,不知皇上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呵呵...”
崇祯的笑声更加的突兀,是那么的不合时宜,毫无征兆,又有一丝意味深长之意,弄得冉兴让晕头转向,满头的雾水,非常的不解,不等他再次询问,崇祯那带着淡淡的嘲讽话语再次响起,回荡在书房之内。
“想那冉闵,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一纸屠胡令,一天之内,斩杀数万胡人,随后更是亲率大军,诛杀胡羯,不论贵贱男女长少,一律斩杀之人,达到二十余万,暴尸于城外,喂食野犬豺狼,彰显我汉家男儿血性,及时拯救了汉族,躲过亡族灭种的风险....”
崇祯的声音很轻,说话很慢,一字字,一句句,串联起来,却带着某种气势,显得是那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激起莫名的澎湃之意。
目光逡巡不定,缓缓转移,崇祯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心驰神往之意,等到视线落在冉兴让的身上之时,神色发生了变化,有一些看不起的样子,幽幽叹了一声:“哎...堂堂的汉家英雄,没想到他的后代会如此怯懦,居然会折辱于宫女和太监这等人的身上,真是为英雄感到悲哀....”
此刻,冉兴让被说得满脸涨红,一副羞愧之色,张了张嘴,刚要反驳,说些什么,却被崇祯给打断了。
“冉驸马,关于你的事情,杨御史已经都告诉朕了,朕可以为你做主,还你清白,却不是因为同情你的遭遇,之所以如此,朕心疼的是朕的姑母,寿宁公主,一个男人,被人欺辱自此,居然没有反抗,真是没有一点血性可言,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
听到这些话,皇上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冉兴让丝毫高兴不起来,脸上的羞愤之色愈发浓郁,被人当面喝骂,真不是男人,还有比这更加让人感觉屈辱的吗?
“冉驸马,别不服气,也别怪朕故意贬低你,看不起你,要真是一个男人,就要拿出一个男人应有的血性,向朕证明。”
看着脸色铁青的冉兴让,崇祯不急不缓的说出这一番话,刺激着他的神经,激起他的斗志与血性,进而更是说道:“随后,朕将会让人抓起梁盈女和赵进朝,送到驸马府,交给你处理,可不要让朕失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