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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波澜再起(八)
    不过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同,朱标行礼后朱元璋没有像往日一样让他起身,朱标翻眼皮偷偷看了一眼,朱元璋正在伏案低头写字,难道是太认真了没听清自己的话?所以朱标略抬高了嗓音喊道:“臣朱标…”

    “起来吧,朕的耳朵还没聋呢!”朱元璋仍旧低着头冷冷地说道。

    朱标听着朱元璋的语气不善,起身后恭敬的来到朱元璋跟前,躬身站着没有贸然说话。

    朱元璋抬头看了看朱标,不动声色的说道:“朕这里有两份奏章,你看一看。”说着敲了敲桌角。

    朱标在桌角拿起两份奏章,先翻开了第一份,这是一份报告苏浙淮东大旱灾情的奏章,当地府道联名上奏,请求减免当地百姓的赋税。

    朱标看完,慢慢的合上了奏章,朱元璋也恰好放下笔,“说说吧,朕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朱标正色说道:“父皇以天下百姓为念,每遇灾荒,必减免受灾百姓的赋税,去岁山东和北平大旱,您免了两省百姓两年的赋税,尤恐其他省份灾情未能尽数上报,还责令中书省督促各布政使司衙门查访民生,勿使一地百姓因天灾而流离失所。臣以为,循此例,可减免奏章中提到的州县百姓一年的赋税。”

    朱元璋看了看朱标,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表情平和了很多,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这些地方,大多是当年张士诚那贼的地盘,朕与张士诚连年大战,这些地方给张士诚供饷颇多,而且朕亲率数万大军围住张贼的时候,这些百姓不仅不响应朕的王师,还给张贼密送情报,朕大军攻城时,百姓居然还协助张贼守城,这还不算,当地百姓至今还念张贼的好,不仅有人暗中给张贼修庙建祠,当地人至今还叫他什么张王,更可恶的是,锦衣卫曾多次上报,那里有人暗中组会结党,搜罗寻找什么张王破城时未死的幼子,他们组建的那个会叫什么承恩会,直娘贼。以后逢灾,天下各地皆可酌情减免田税,苏浙淮东一律不免。”

    朱元璋对这几处地方的百姓一直有怨气,朱标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这些地方的赋税在全国都是最高的,朱元璋一直不肯减免。但今日谈到此事,身为皇帝的朱元璋竟然骂了句娘,朱标听的目瞪口呆,看来这口恶气在他心中始终都没消,不过仔细想来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年父亲曾与张士诚血战多年,很多战事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而且他深知父亲的脾气是睚眦必报的。

    想到这里,朱标不再力争,而是软化了态度:“这些刁民丝毫不体会父皇的苦心,他们若能与朝廷与父皇同心同德,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见朱元璋没有说话,朱标接着往下看第二封奏章,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刚看了开头,额头就直冒冷汗,看到第一页的末尾,朱标发现一个奇怪的印记,仔细辨认之下,才确认这就是鞋印,奏章上有鞋印,这是谁留下来的可想而知,朱元璋看奏章时多么愤怒也就不难想象了,此刻朱标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他忍不住偷瞄朱元璋,只见朱元璋神态自若的伏案奋笔疾书,全身只有手臂和那支朱笔在动。

    朱标低头接着看,短短的几页纸看的这位太子紧张极了,看完之后,他战战兢兢的双手托着两份奏章,低头向前迈了半步,恭敬的将两份奏章放在朱元璋身旁,此时的朱元璋还是没说话,但朱元璋越是这样不动声色,朱标就越是害怕,他试探着问道:“父皇,此事…”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呀?”朱元璋很平静的问道。

    朱标小心翼翼的说道:“此事该当移交有司衙门,查明审谳,确如此中所言,宋慎枉顾国法纲纪,当从重治罪,以儆效尤。”

    朱元璋突然猛拍桌案,愤怒的喊道:“可恶,书都读狗肚子里了,这点聪明都用到这了,那后面的借据你看了吗?这借据写的真是滴水不露啊,六品官伊粹梓向他宋慎借钱,真亏他想的出来,如果他给人家把六品官位弄到手了,人家就是六品官伊粹梓了,就得还他钱了,如果没办成六品官,那人就只是伊粹梓,不是六品官伊粹梓,这钱也就不用给了,高,真高,实在是高啊!朕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他们宋家还有这等人才。”

    朱标心里一边害怕,一边暗自庆幸,他今日来的目的本是想举荐两个人做东宫属官的,而这两个人恰恰都是宋慎推荐的,还好自己没说出来,如果真说了,今日自己就有口莫辩了。

    此刻他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附和道:“此等不法之举,真是闻所未闻,实在是读书人的败类。”

    作者的题外话:去国子监做个监生,其实是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尤其是在洪武一朝,因为在明初洪武年间,科举还没有形成固定机制,当时的朝廷选拔官员,很大比例是从监生中选拔的,到了永乐朝,科举逐渐定制,才成为官员选举的主流。

    朱元璋歪着头眯着看了看朱标,用很微妙的语调问道:“宋慎是你师傅宋濂的长孙,你不一直对宋师傅礼敬有加吗?朕记得你当时言必称师傅,这宋慎也一向与你走的近,如今他即将伏法,你不为他求情吗?”

    朱标心里一颤,父皇这话把他问成了两难,为宋慎说情吧,就等于枉法徇私,更何况这是贪污巨案,父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一向对贪腐的官员恨入骨髓,说情容易把自己说进去,有可能宋慎救不出来还让父皇对自己有了看法;可要是不求情吧,宋氏一门于公于私都与自己走的很近,也素来被认为是自己的人,尤其是自己对师傅宋濂向来敬重,此时袖手旁观,会不会让父皇觉得自己不念旧情?不体恤下属?一旦父皇对自己的印象变成这样,那对自己就太不利了。

    朱标陷入了两难,他犹豫了很久没有说话。朱标的为难和犹豫,朱元璋自然看在眼里,对于朱标的优柔寡断,朱元璋其实早有不满,只不过这个儿子一向仁孝,而且从小在军中长大,跟自己吃的苦最多,受的惊吓也最大,所以对他的愧疚也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