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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赫德先生的忧虑
    “先生们,朋友们!

    我们伟大的荷兰王国,正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卑鄙无耻的英国人在南非,肆无忌惮的杀害我们同胞。

    与此同时

    英国人的爪牙菲律宾垂涎荷兰王国富饶广袤的土地,悍然向我们发动可耻的侵略战争。

    这些侵略者一路烧杀抢掠,杀害英勇的荷兰公民,摧毁我们的庄园,掠夺我们的财富,淫辱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无恶不作。”

    艾登贝格总督站在台上挥舞着手臂演讲,神情激愤的不能自己。

    一阵清风吹过,掀起他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看起来非常滑稽。

    下面转来一阵轻轻的低笑,很快被艾登贝格总督高亢的演讲声压下去。

    “我们失去了美丽富饶的加里曼丹岛,

    我们失去了渔获丰富的苏拉威西群岛,

    我们失去了资源丰富的新几内亚群岛。

    就在十多天前,我们还是失去了经济繁荣的苏门答腊群岛。

    先生们,高贵的荷兰公民们,我们绝不愿意坐以待毙,接受这些卑鄙的黄总猴子统治,低下我们高贵的头颅。

    我们必须发动全部力量,我们手中还有枪。我们还有无数的爪哇土著可以用。

    在此

    我请求你们把所有的人手都送上前线,包括庄园里的仆役,马夫和农民,竭尽全力帮助我们打赢这一场战争。

    先生们,尊贵的荷兰王国威廉明娜女王说过:

    荷兰公民们血液里面流淌着的,是纵横七海灼热的日德兰血脉,绝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我们需要战斗,战斗,继续战斗。”

    艾登贝格总督不愧为一名合格的政客,他充满激情的演讲,刺激的白人民团指挥官们群情激奋。

    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狂喊:

    “来吧!这些黄皮的菲律宾小子,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我要杀了这些可恶的菲律宾人,一个都不留,让他们的鲜血染红芝里翁河水。”

    “拿起武器战斗!杀死菲律宾猴子。”

    “哈哈哈!杀,杀,杀。”

    “来多少,我们杀多少,高贵的日德兰人绝不允许黄皮猴子骑在头上,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

    “伙计们,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吧。”

    群魔乱舞……

    ……

    半天之后

    赫德先生随着人流离开总督府,他没有猖狂叫嚣的同伴那么乐观,神情有些疲惫的坐上马车,一句话都不想说。

    马夫卞六知趣的没有问东问西,扬手甩起马鞭子,在半空中打了个响亮的鞭花,两匹青色花斑夸特马打着响鼻小跑起来,轻松拉着马车向远方而去。

    西洋马车半人高的巨大车轮,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实心胶皮,压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发出“璐璐”的声音。

    迈着小碎步前行的夸特马铁蹄敲打在石板路上,发出很有前奏的马蹄声。

    马车驶入东郊的庄园外,这里街道的人流变得更加密集起来,不时有背着襚发枪的武装平民,带着大队持枪拿刀的土著青壮走过,浓厚的大战氛围一触即发。

    不时有白人民兵看见赫德先生的马车驶过,微微低头,抬手触帽檐行礼。

    46岁的赫德先生是一位庄园主,也是附近860名白人民兵首领。

    他的祖先是最早登陆巴达维亚的荷兰殖民者之一,至今已280多年。

    赫德先生在雅加达郊区拥有1900多公顷种植园,手下雇佣的农工超过了3000人。

    马车在华丽的城堡式庄园建筑门口停下,赫德先生一声不吭地推开车门走下来。

    庄园管家福斯特弯腰行了个礼,接过他的手杖和外套,轻声说道;“老爷,夫人和三位小姐都在书房等您。”

    赫德先生脚步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福斯特。”

    楼上的书房里,轻柔的凉风,吹动大理石质地拱券式窗户里的白色窗纱,带着蕾丝边的白色窗纱微微左右飘动。

    妻子伊莎贝拉和三个女儿安静的坐在长椅上,宛如一副美丽仕女图画,等着他回来。

    赫德先生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大女儿苏珊23岁,一年半之前,嫁给了皇家来复枪团中尉军官克鲁格。

    不幸的是,克鲁格在十几天前泰普达山隘血战中阵亡了,留下新婚不久的苏珊成为年轻寡妇。

    二女儿克丽丝今年19岁,长得花容月貌非常漂亮,精致的面容惹人怜爱。

    三女儿海伦16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貌和姐姐克丽丝不分轩轾,是一对美丽的姐妹花。

    最小一个男孩是11岁安德鲁,这个时候,应该被家庭教师史蒂芬·伯格带着在牧场里面练习骑术,他正是玩乐的年龄,还不知道什么忧愁。

    “亲爱的,你回来啦!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妻子伊莎贝拉,看见赫德先生走上楼来,关切地招呼。

    “不必了。”赫德先生有些疲惫地坐下,这时候,大女儿已经倒好了一杯红茶送到他的面前。

    “谢谢你,苏珊。”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赫德先生看着自己守寡的大女儿,脸上依然有一丝淡淡的悲伤,关心的问:

    “我可怜的孩子,还没有走出对克鲁格的思念吗?

    让时间冲淡你心中的悲伤吧,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你必须要学会坚强。

    每一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也许,这样的命运,过几天就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老爷……”妻子伊莎贝拉出言打断了赫德先生的话。

    家庭中的孩子们一直受到严格的贵族教育,享受着富贵安逸的生活。

    骤然而至的战争,打破了家庭的宁静,让这位举止高雅的贵妇人不知所措了。

    赫德先生苦笑了一下,摆手示意没有什么,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

    “亲爱的伊莎贝拉,我们不能装作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那只是愚蠢的自欺欺人罢了。

    战争很快就要爆发,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我们没有时间了。

    今天下午,我就要带着民团士兵赶往前线,不用讳言,这是一场尸山血海的惨烈战争。

    当战争的脚步临近,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要坚强。”

    赫德先生语气沉重地说,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悲伤气氛,此时,四个女人已经是泪流满面,颤抖着不能自抑。

    沉浸在惊惧和悲痛中,二女儿克丽丝和三女儿海伦再也忍不住了,跑上前来抱住父亲的强壮手臂,再也不舍得放开。

    “老爷,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吗,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妻子伊莎贝拉端庄的面庞上泪水划过,因为极度的害怕,身体颤抖着几乎支撑不住。

    赫德先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伸出手臂将自己的妻子抱在腿上,看着夫人和孩子们悲痛欲绝的神情,他感觉心都要碎了。

    “从我的祖先来到这一片群岛,已经300年,我不知道荷兰在什么狗屁地方,我也没去过那里,更不会为他们卖命。

    我的爷爷和父亲都出生在这个地方,也都死在这地方,我就是爪哇人,而不是什么狗屁的荷兰人。

    你们放心吧,如果有机会我就会投降,事实上,雅加达城里的那些白痴!没有一分胜算的可能。

    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赫德先生用粗大的手掌抚摸妻子柔顺的头发,爱怜的说:“亲爱的伊莎贝拉,你不要太担心,我为你们规划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记得我们种植园里面的裴余庆先生和卞守安先生吗?

    他们是我的好助手,等一会儿,我就把你们都送到他们家去,你们就躲在那里一直到战争结束。

    放心吧,据我所知菲律宾军队不会侵犯华人家庭和财产,你们不会有危险。

    雅加达城里有很多白人,都把妻女送到华人家庭里去了,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父亲,我不想你走,你和我们一起到裴余庆先生家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三女儿海伦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可怜楚楚的扬起头,看着赫德先生。

    “我真的好害怕,父亲,你不要离开我们好吗?”二女儿克丽丝。紧紧的抱住赫德先生的手臂,生怕失去他。

    赫德先生抬起头,对自己的大女儿苏珊说:“你是姐姐,我希望你能够坚强些,帮助照顾妈妈和弟弟妹妹,如果我真的无法回来,你……”

    “父亲……”苏珊扑过来痛哭失声,拼命的点着自己的头,抽泣着说:“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如果需要,女儿愿意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