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幽长的一声叹息直直敲入心脏,仿佛一根针刺入意识,姜鈅惊醒。
入目是昏暗的环境,浓稠的阻力让她明白,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深渊中的蓝色深沉浓稠,四周透着死气,沉重的石板落在脚下眼前,仿佛一个精心打造的牢笼,这是海,却没有半点生机。
姜鈅怕水,十分怕,她蜷缩在水牢最角落,满心的惊恐。
这是哪里,她死了吗?
三千青丝不安的窜动,将她秀气苍白的脸掩住。
她伸手出去,手臂苍白极了。
抬起头可以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束光闪耀着,很近,但照射不到她这里,处处偷着引诱。
“来吧!”
“过来!”
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姜鈅眼神迷离起来,四周静谧,这让她分不清那个声音来自于内心还是听觉。
她还活着吗?她还可以出去吗!
她们一家人都死了,可那些人还活得好好的,只要一想起这些,就觉得心脏在被凌迟,灵魂都疼得要撕裂。
迷离的眼神猛的清醒,她如今最是受不了自己的神志不清!
姜鈅受够了!
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建筑宏大广阔,灰白色的厚重石板落在周围,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胡乱挥着出手朝上浮去。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用费什么力气就上去了。
可想要离开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海面透明晶亮,一层若有若无的阻力阻碍着她,不让她出去。
她敛下眉眼,蜷缩着身体,没有太多的失望。
没看到结果前绝不抱有希望这种事,她终究是学会了,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的,大周毗邻的小国中,南疆与西域乌孙最是邪异,她一直都不相信。
直到自己的神志被封,整个人沦为木偶任人操控,岷山王府百年清名被作为傀儡的她毁于一旦,她才知道,这世上的确一那么些邪乎的东西,自己抵抗不过。
如今困在海神埋骨之地更是如此。
那她该怎么办。
仰望着天空,不知过了多久,她绝望的张了张口,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想乞求海神,如果世上真的有海神,她的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那是战场,她初心不过是佑一方天地,从未改变,至于后来那些罪行,血染京城那日,兵符被盗,她被那个人亲手锁在暗室,再出来,天地变幻,而不明一切的她是罪人。
至于与乌孙的战争起始说她杀了域使者更是子虚乌有,那时她连神志都没有了,只能被操控着在众人面前走一圈,哪里能指挥安北遗军去杀人!
这一切,不过是那个人,那些人的阴谋罢了!
真可笑,她放弃报仇助他成皇,到头来鲜血是她的,过错是她的,明明,她什么都不求只求他一颗真心啊,这.......大概也是错吧!
是她太蠢!蠢到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来罚她。
日复一日,沧海桑田,芒峡海浪翻涌,天地晨昏变化,姜鈅在某一天发现这座墓地牢笼的一处有一具被透明如茧般包裹的尸体,而尸体的脸.......
与她一模一样,她终于确信自己死了,死在了芒峡的海中,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只是坐在距离天空最近的那块石台上,日复一日的发着呆,感受着自己灵魂的消逝!
苍白的手臂呈现出透明,透过手臂她甚至能看到那团吸引她过来的光芒,她怕黑,怕水,更怕孤寂,所以在这里追寻光芒,那团炙热的光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平台上,仿佛一道门,通往另一个世界。
身下的深渊湛蓝,美得惊心动魄,却仿佛一个长着獠牙的恶兽,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爬上来将她吞噬。
瘦弱漂亮的女子身体几乎透明,蜷缩在宽广的石台中间,漆黑如墨的长发飞舞于身后,满目的绝望。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怕的一天。
伸手放到眼前,仿佛能触摸到那团光热,女子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消失了。
意识渐渐模糊,她心想,若是重来一生就好了,若是重来一生,她一定护好自己父王母后,护好安北军,护好肃宁十二州。
可是,哪怕已经要死了,恨意也没有半点消散,如果,如果重来一世,她一定毁了那个人追求一生的梦,毁了乌孙那些给予她最后绝望和恐惧的祭司!
身体渐渐消散,姜鈅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光。
一声叹息轻轻传出,带着惋惜带着失望,叹得人胸口一疼,仿佛要窒息般。
一双白色绣着祥云海纹的靴子探出,然后是纯白中带着清浅蓝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姜鈅眼神迷茫,那人终于出来,隔着天地海水,她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一支青色玉冠束起青丝,侧脸如刀削,下颚温润,仿佛神祗般高贵不可侵犯,目光摄入心神。
四目相对,她看到那人嘴唇微张:“一世已结,你仍心有不甘,也罢!”
“一世不成,那便看看一世重来你又能如何!”
他招了招手,姜鈅化作一束光直直朝他飞去,最后的意识被一阵温暖泯灭.........
一世含恨,那再来一世,又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