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栈时,已是深夜。
还未进门,李大准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三人,他喊道,“快些救救金瓶!”
李倾城见他鼻青脸肿,额头上满是鲜血,心下一沉,问,“金瓶呢,她怎么了?”
李大准老泪纵横,道:“今天傍晚,御剑山庄来了三个恶汉,将金瓶掳走了,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要你们三人两个时辰之内去汉庭栈要人,否则……否则……”李大准因噎说不出声来。“我去求他们,被他们打了回来。求求你们,金瓶是我李家唯一一根独苗,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把她救回来!”
说到此,李大准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们!”
三人一听,便知道是孙少名今日在山庄受辱,他又不是三人对手,将怒火发泄到李金瓶身上,李倾城双目圆睁,恶声道,“姓孙的,我们不惹你,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赵拦江回到房间,取来双刀,背在身上,对李大准道,“今日我们要不将小师父带回来,明儿一早,我们拿人头来见你!”
三人转身离开,一路上,三人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在城内施展轻功,向汉庭栈狂奔而去。
汉庭栈灯火通明,今日是赏剑大会,许多江湖上的豪还未离去,不少住在栈之内,正在喝酒。
孙少名今夜心情不错,作为新晋八大门派之一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他在汉庭酒楼内设宴,招待不少慕名前来狐朋狗友。有竟陵剑派少门主杜兰春、涪陵春风夜雨楼的楼主裴仁凤,这些人在川蜀、荆襄一代有名的少年高手,纷纷前来为孙少名庆祝,为活跃气氛,还特意请了几名青楼女子陪酒助兴。
这次历练回来后,孙千古担心儿子吃亏,特意派了三名山庄的高级卿,还有七八名保镖打手伴随左右,这些人在隔壁酒桌,佯装吃酒,眼神却在酒楼内扫来扫去。
竟陵剑派杜兰春道,“少名兄,从今往后,你也是江湖一等一的世家弟子,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在江湖上成名了,可别忘了咱们的当年情义啊!”
裴仁凤端起酒杯笑道,“杜兄此言差矣,少名兄乃重情重义之人,今日还聊起当年一起闯荡江湖时,在汉中做过的风流韵事呢。”几年前,三人曾游历汉中,见一财主家小妾长得风流貌美,连夜摸到那财主家,当着那财主的面,将那小妾奸`淫了,事后,三人不以为耻,反当做是风流韵事,四处吹嘘。
杜兰春哈哈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喝酒,喝酒!”两人纷纷劝酒,杜兰春又问,“听说最近你与那峨眉女侠李千珏打的火热,不知得手没有?”
孙少名叹口气道,“那小娘皮故作清高,对老子若即若离,吊我胃口,要不是看在碧莲那个老尼姑份上,老子早就将她办了。哎,不提了,喝酒!”
席间又有一名年轻人凑过来道,“少名兄,这么说,我也应该敬你一杯。尤记当年,咱们一起吃霸王餐、嫖霸王娼的光辉岁月哩!”
此人姓古名德,是御剑山庄在岭南的一家分店老板的公子,当年跟孙少名也没少做荒唐事。
杜兰春问:“这位是?”
孙少名心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一个家奴,竟在这种场合提这种混蛋事,脸色一沉,“你古德不过是御剑山庄一条狗而已,凭什么跟老子称兄道弟?”
那古德一愣,意识到自己僭越,连沉下脸,讪讪然尴尬的笑着。孙少名越看越气,一脚将那古德踹了出去,“要蹭酒蹭饭,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裴仁凤连劝道,“别让这个苍蝇屎坏了我们好心情,少名兄,今日你们请我们前来,不是说还有一场好戏要我们看吗?”
孙少名看了看夜色,招来一手下问,“什么时辰了?”那属下道,“已是亥时三刻了。”
“楼上那丑八怪呢?”
“几个兄弟在看着呢,跑不掉。”
“再等一刻钟,要是他们不来,就把她扔在江中喂王八。”
“是!”
孙少名端起酒杯,对二人道,“不知各位可曾听过李倾城?”
“可是金陵李家三少爷?”
“正是!”孙少名哈哈一笑,“今日是我山庄的好日子,我把他喊过来,让他给我磕头,如何?”
“那李倾城性子傲得很,我觉得这事儿有些玄,少名兄若是能做到,从此以后就在江湖上扬眉吐气了!”
孙少名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他。”
三人来到栈门口,有伙计上前招呼,还未等开口,李倾城问,“这家栈是御剑山庄开的?”
伙计嘿嘿一笑,脸上略带得意之色,“不错,今天是赏剑大会,栈内酒菜房舍一律翻倍。你们是来打尖儿,还是住店?”
赵拦江冷声问,“孙少名在嘛?”
伙计一听对方语气不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哪里来的野汉子,竟敢提我们少庄主名讳,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赵拦江一把将那伙计拎了起来,按在墙上,“问你话呢!”
伙计脸色大变,“少庄主……他在里面,你们来干嘛?
赵拦江冷冷道,“杀人。”
轰!
赵拦江一脚踹出,将伙计凌空踹飞,撞烂了门板,跌落到酒楼之内。
此时酒楼之内还有不少江湖好汉饮酒,这一脚动静太大,直接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三人闯了进来。
萧金衍大声道,“孙少名,滚出来受死!”
孙少名望着三人,哈哈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知三位找孙某有何贵干?”
“要人!”
孙少名指了指酒楼之内,“我们酒楼之中人那么多,你要哪个?”他将怀中一名女子往前一推,“这个妞儿,皮糙肉厚,不错,你要送你了。”
那女子一脸幽怨看着孙少名,“少庄主,您这么说,可伤了青青的心了。”
孙少名将她一推,滚开。
杜兰春、裴仁凤见三人气势不凡,来势汹汹,显然是冲着孙少名前来,他们以后还要有求于山庄,此刻忍不住跳出来道,“哪里来不知好歹的野种,跑到这里撒野,是嫌命长嘛?”
人影一闪,两人脸上各挨了一巴掌,顿时鲜血直流,噗噗两声,吐出了几颗牙齿。
萧金衍道,“嘴太臭,帮你们清清。”
孙少名喝道,“李倾城!” 听到李倾城名号,两人连向后退了几步。
李倾城此刻强忍怒火,面无表情,一脸漠然,对孙少名道,“我数到三,放人!一……”
孙少名哈哈大笑,“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想要那小娘皮活命,就拿出点诚意来。”
“二……”
“你还他娘的威胁我,信不信我一句话,将那小娘皮乱刀砍死?”
萧金衍连拉住李倾城,“小师父下落不明,切勿轻举妄动。”
孙少名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他对三人道,“你们三人当日在长江之上辱我,在御剑山庄辱我,可曾料到会有今日?”
三人不语,盯着孙少名。
李倾城问:“李金瓶呢?”
“跪下!”孙少名厉声道,“磕三个头,若磕地老子满意了,兴许会给那小娘皮一个全尸,否则,我楼上还有几十个兄弟,他们可都是精壮汉子,要发生点什么,我也不好说。”
楼上几名保镖,轰然笑出声来。
李倾城眼神之中射出一道怒火,朝楼上望了一眼,阴森森道,“楼上听着,今夜,我,金陵李倾城在此起誓:若小师父少一根头发,我李倾城杀你们全家;若小师父受了一点委屈,我李倾城杀你们全家;若小师父蹭破一点皮肉,我李倾城杀你们全家!”
声音带着一股阴沉,听得在座众人都心生寒意。这个誓言,不可谓不恶毒,楼上那些人听得,忍不住脸色生变,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被李倾城记住容貌。
扑腾!
有人跳窗而去。
孙少名怒道,“没种的家伙!”他屡遭三人羞辱,又对三人无计可施,心生嫉恨,才想到这恶毒的办法报复三人,见李倾城发下如此毒誓,忍不住哈哈大笑,“怎得,你怕了?只可惜,你们来晚了!”
三人向前踏出一步。
那三名卿还有数名山庄内的保镖打手,纷纷抽出兵刃,拦在孙少名身前。
李倾城冷冷问:“最后问你一遍,人呢?”
孙少名冷笑,“吃了我的阴阳和合散,估计正在逍遥快活呢!”
哗啦!
楼上栏杆断裂,一个人影从二楼冲出,撞断栏杆,跳了下来。
正是李金瓶!
李金瓶此时衣衫破碎,浑身淤青,头发也被人剪掉,这一跃之下,匍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人见小师父落得如此境地,顿时目呲俱裂,目光中喷出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孙少名吞掉。
孙少名看到这种眼神,忍不住向后一退,心生怯意,兀自道:“不过是一个船家女子而已,你们若想要,我送你们十个!”
三人向他逼近。
孙少名又道,“你们三番两次辱我,我将她掳来,大家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三人又向前一步。
孙少名颤声道,“姓李的,你是世家弟子,我也是八大门派少庄主,总算是武林同道,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两家撕破脸面,值得嘛?”
三人再向前一步。
孙少名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对几名属下道,“拦住他们!”
三名卿,一名半步通象境、两名大知玄境,拦在三人身前。
萧、赵、李三人猛然加速,向孙少名冲了过去,那名半步通象境的卿早有防备,内力猛吐,挥剑向三人砍去。
那卿一剑还未使尽,三人拳头击至。
轰!轰!轰!
那卿胸口被砸出三个血窟窿,仰面倒地,气绝身亡。与此同时,另两名知玄境卿拳击在了萧金衍、赵拦江背部。
两人身形一滞,两声闷哼,萧、赵二人喷出两口鲜血。
一柄折扇瞬间划过夜空,划破了两名卿喉咙,鲜血喷出三尺多远。
只一瞬间,御剑山庄三名卿被斩杀。
其余十余名保镖,哪里见过这等杀人之势,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纷纷向后退去。
孙少名脸色苍白,连向后退去,撞倒了一张桌子。“杜兄、裴兄救我!”
杜、裴二人此刻也目瞪口呆,哪里敢上前半步。
孙少名大惊失色,心中生出一道悔意,他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中,本以为将李金瓶掳来羞辱一番,顺便恶心一下李倾城。不过一船家女子,大不了给船家赔些银子,最后对方吃个哑巴亏,然后不了了之,这种事他做得多了,却没料到三人竟会有如此反应。他哪里知道,这几个月来,三人与李金瓶朝夕相处,早已将她当做亲人一般。
他浑身瘫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声嘶力竭喊道:“不要杀我!”
李倾城道,“我不杀你。”
孙少名一听,心中一喜,“对嘛,都是武林同道,撕破脸就不好了。这件事咱们扯平,明天我摆酒给你赔不是!”
“啊……”
一道凄厉的吼声,在夜空中响起。
李倾城以手中折扇,割断了孙少名的脚筋,孙少名额头冷汗直流,“你……你……啊……”
萧金衍面无表情,以无双指法,将孙少名十指捏碎。
在场的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这可是御剑山庄的地盘,这人可是御剑山庄少庄主,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可三人早已杀红眼,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整个万州城内,传遍了孙少名的哀嚎声。
十指连心,孙少名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嚎声渐渐小了下来,他在地上已有出气无入气。
李倾城拖着他来到李金瓶身前,“跪下,磕头!”孙少名此刻筋骨俱碎,哪里还能跪得下来,匍在地上,痛极之处,他满眼恶毒之色,“我爹,不会饶了……”
赵拦江长刀一翻。
孙少名人头被割了下来,鲜血从腔子里涌出,喷得满地都是。
血染酒楼。
杜兰春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他们也不是没杀过人,却从未见过用这种方式杀人。再看裴仁凤,所站立之处地上,已是湿漉漉一片。
萧金衍心情凝重,“杀人了?”
李倾城淡淡道:“杀人了。”
赵拦江说:“杀人而已。”
孙少名该死,杀人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流,意见却是出奇的一致。
在万州城地盘,在江湖众人眼前,在御剑山庄刚列入八大门派之日,萧金衍、李倾城、赵拦江杀死了孙千古的儿子。
这必然会引起御剑山庄的报复。
可三人没有一丝后悔,若有,只恨自己来得不及时,没有能及时阻止李金瓶受辱,至于孙千古的报复,根本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三人来到李金瓶身前,李倾城脱下长袍,将她身体盖住,又渡入一丝内力,见她伤势虽重,却也无性命之忧,心下松了口气。
李倾城痛心道,“小师父,是我们害了你。我们来迟一步,让孙少名这个畜生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我们替你报仇了。”
李倾城满是自责,与萧、赵二人不同,他对李金瓶,心中还有一份情意。李金瓶对他的心思,他自然了解。他性格高傲,自幼立下心愿,毕生追究剑道,不涉男女红尘之事,可当这份感情来临之时,他却又毫无防备的陷入进去。
李倾城低声道:“金瓶,等回到江南,我就娶你!”
李金瓶眼珠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她早已醒来,然而今夜所经历之事,早已让她心生死意,眼泪顺着紧闭的双目流了下来,看得三人心中剧痛。
萧金衍对李倾城道:“你先带小师父回栈,这里交给我跟赵拦江处理即可。”
李倾城摇摇头,暗中渡入一丝内力,让李金瓶昏睡过去,事情没有了结之前,他不想让她再受伤害。
身体的伤,可以慢慢养。
心灵上的伤,却要一辈子去化解。
李倾城抬起头,望着御剑山庄的方向,相信用不了多久,孙千古就会得知孙少名的死讯。
这已不是他与孙少名的恩怨,而是金陵李家与御剑山庄的恩怨,两家之间,一场大战,势不可免。
还好,他有萧金衍、有赵拦江,这两位兄弟跟自己并肩战斗,管他御剑山庄、卸剑山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死战就是!
李倾城抱起李金瓶,对在场众人道,“我奉劝你们,赶紧找地方躲开,不然想走也走不了了。”
话虽如此,今夜发生这么多事,早有御剑山庄之人,将整个汉庭栈围了起来,在孙千古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赵拦江站起身,来到了酒楼掌柜这边,那掌柜见少东家死在自己店里,早已吓得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赵拦江烧着的火炉之中,抽出了一根铁钎,缓缓来到了大堂之内,一手抓住孙少名头发,将他头颅拎了起来,走到了汉庭栈门口。
他抡起拳头,一拳拳砸了下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只细长的铁钎,将孙少名的头颅,钉在了汉庭栈的门柱之上。
众人骇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