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福田看到沈依依的脸色变化,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上前领路了。
沈依依见黄福田如此,心情愈发忐忑,使劲儿地咬了咬下唇,方才随他朝外去。
小胡椒追上去,为沈依依紧了紧披风,道“夫人,我随您一起去,我在宫门外等您。”
沈依依点了点头,没有作声,仿佛她一开口,坏消息就会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小胡椒扶着沈依依,到门口上了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朝宫门驶去。
夜空中,不时有焰火绽放,但在刹那间的绚烂过后,却是更显得无边无际的黑暗。沈依依并非悲观的人,但此时却一点儿也乐观不起来,就任由自己凝着眉,跟随黄福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书案后,皇上的浓眉皱得比沈依依还深,案前站着一排军要大臣,其中有兵部尚书,兵部侍郎,神武将军,还有秦王。
沈依依走上前去,给皇上行礼。
皇上看向了兵部侍郎“王恒,这是蔡礼将军的夫人,沈氏,你把情况给她说一遍吧。”
兵部侍郎王恒拱了拱手,应了声事,转向了沈依依,道“沈夫人,事情是这样的,南疆战报,蔡礼将军在岚山一带的丛林受困,大军面临断粮境地,但岚山地形复杂,几乎没有正经的道路,而且敌军散布,军粮运不进去,皇上这才紧急召见我等,一起商量办法。”
所以,蔡礼暂时没事?他并没有战死边疆?沈依依大松一口气,忽然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她闭了闭眼,理了理思路,问道“皇上召臣妾来,是因为臣妾是蔡礼将军的妻子,还是因为南疆军士的军粮,都是我负责的?”
女人太聪明,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皇上看了看沈依依,微微点头“两者皆有。军粮无法运入岚山,南疆军士断粮在即,我们得想想办法。朕打算派秦王深入岚山,为蔡礼将军送军粮,只是秦王顶多带一支十人小队,这军粮如何选择,便是个大问题了。”
王恒补充道“必须是轻便易携带,而且不容易腐坏的军粮。根据战报,被围困在岚山的我军将士,至少有两百人,十个人携带足够两百人食用的军粮,这不是简单的事。”
岂止不简单,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在场所有的大臣,都在心里默默地道。
沈依依的关注点,却和大家不在一个方向上,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秦王,毫不掩饰她眼中的质疑。
谁不知道她跟秦王有过节,让秦王去给她的丈夫送军粮,这是谁的主意?
任务本来就艰难,到时候秦王若是故意消极怠工,再把责任推到环境险恶上,谁能奈他何?
沈依依的态度太过于明显,皇上想回避都回避不了,只得当着这些臣子的面,向她解释“秦王志存高远,绝非着眼于私人恩怨之人,此次是他主动请缨,要去给蔡礼将军送军粮的,朕相信他一定能办好这趟差事。”
秦王主动请缨?他存的是什么心?沈依依深表怀疑。不过皇上已经耐心解释了,她不便再当众质疑,于是便换了话题“便携军粮的事,臣妾会想办法,今晚回去便开工,明早将成品呈给皇上过目。”
明早就能交出成品来?都不用跟大家商议?皇上很是惊喜“朕就知道,召你来准没错。那你赶紧回去准备吧,朕让黄福田送你。”
沈依依行礼告退,出了御书房。黄福田上前引路,似无意地抬手一挥,屏退了随行的小太监和宫女。
沈依依便知这是有话要对她讲了,唤了声“黄公公。”
“沈夫人。”黄福田摸了摸怀中的拂尘,道,“腊月里,西北战事又起,幸亏伐北将军英勇杀敌,方才镇住了场面,不然大家都没法过个安稳年。”
特意屏退左右,只是为了跟她聊西北的战事?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沈依依瞅了黄福田一眼,问道“这位伐北将军是……?”
黄福田暗道一声“聪慧”,回答道“这伐北将军,正是当今太后的内侄,秦王的表兄。”
沈依依明白了,如今太后娘家崛起,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也得买几分薄面,依从秦王的意思,许他去给蔡礼送军粮。再说了,秦王是要为国效力,皇上也没什么理由要拦着。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沈依依能明白,可是,蔡礼是她的夫君,是她的爱人,她不愿他有半点危险。
蔡礼如今被困岚山,军粮短缺,一定又疲惫又饿,想想就让人揪心,她如何能让他的后方再出问题?
沈依依想着,语气便和缓不下来“黄公公,那可是两百名我朝将士,两百条性命,据我所知,秦王从未出征过,派他去执行这样困难的军务,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儿戏了?”
黄福田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了沈依依。
锦囊看似普通,用料却是明黄色的,沈依依吃了一惊,双手接过“皇上有密旨?”
黄福田微微点头“还请沈夫人上车后再看,看完后即刻销毁。”
沈依依赶紧应答,别过黄福田,走向了宫门。
她走出宫门时,空中飘起了小雪,凌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刺骨地痛,但却有让人格外地清醒。
小胡椒一路小跑迎上前来,把一顶厚厚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夫人,皇上那边怎么说?将军有事吗?”
沈依依不想让她担心,冲她笑道“将军没事,皇上命我赶制军粮而已,今晚就得开工。”
没事就好,赶制军粮不算事儿,哪怕今天是大年三十。小胡椒放了心,扶着沈依依上了车“那夫人今晚就得出门?”
沈依依不是第一次做军粮了,规矩小胡椒都懂,这军粮肯定不是在镇国大将军府做的,待会儿就会有车来接,一切都得保密。
沈依依点点头,命她掌灯,打开了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