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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梨花镇
    这边火光冲天,梨花镇上的居民今夜皆难以入眠,居住在知了巷的老汉名叫石大锤,他架着梯子上房补瓦,哪敢真的让王爷给他补。他心中还有些自豪,俺可是叼过王爷的人。

    石大锤年过六十,身子骨仍硬朗得很,每顿食两大碗。

    “石那老汉,外面那火光熏天的咋回事啊?”

    问话之人是隔壁邻居章红,章红年仅三十却已守了三年寡,爱穿一身碎花布衣。模样儿端正,就是皮肤有些糙,天天下地干活哪能不糙。

    “打战喽。”石大锤蹲在屋顶上卷卷裤腿,眯眼望那火光连天。

    “怎么会!这才几天便打到这里来哩?”

    “你个章红,让你平日多关心关心朝堂大事,少去想那江湖事,你不听,现在抓瞎了吧?”

    章红的短命鬼相公是位江湖游侠,实力四品,成家之后觉得还是江湖重要,遂留下一纸书信行走江湖,那信中仅留七字温柔乡是英雄冢。

    果然没多久便从大燕那边传来噩耗,随噩耗一起来的还有一把断剑,剑穗上红绳,仍是章红给他系的那根,没换。

    章红这些年不知推了多少媒婆的礼,心想一个人,一把断剑,就这么过下去。那以后每日忙完活计她便喜欢去听说书先生讲那江湖轶事,有时听着听着听痴了,心想要是她也会武功该多好,那短命鬼兴许会带上她一起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不再短命。

    “坏了!”章红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去屋子里收拾东西,不忘高声提醒石大锤“我说石那老汉,你快也收拾收拾我们一道先去安荆避难。”

    “慌啥?今夜王爷亲自领兵坐镇,就在那。”石大锤指指那方火光,镇定自若。

    “哎呀!吓死我了,你不早说。可是那当今天下第一的大高手,俊颜榜第一,咱大梁的顶梁柱,九千岁?”章红停下手底的动作,又跑到院里,询问石大锤之时满眼花痴状。

    石大锤点头失笑道“那么多头衔念起来也不觉累?没错,是他。”他趾高气昂接着道“你别看这大燕已经打到这里来,我那儿子所在的军,同样也打到了大燕腹地!就像王爷在那府上骂的,同样稀巴烂,那就一起稀巴烂!好个稀巴烂!”

    章红回屋披个外套,架个梯子,同样爬上屋顶边和石大锤唠嗑边痴望那方火光。

    梨花镇的屋顶,今夜不止他们在这么望。

    ……

    烟雨湖上血水翻,在烟雨湖后方,有一条栀子河,河面上燕梁两朝水师箭雨互相喂够之后,大船撞大船,刀刀生死相见!

    今个大梁水师士气高涨,因为他们的九千岁,他们的天下第一,即在他们身后不远的烟雨湖!

    大船上有鼓,士气鼓,鼓声咚咚轰轰。

    梁九独自在府上的时候,练完功后习惯饮一大白止头痛,不行就去练几手字。其中一句被梁玉宣扬了出去,这士气鼓边的鼓士吼的便是这句。

    “力拔山兮气盖世,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一句打了多少才子佳人的脸,以前的九千岁嚣张跋扈,常被两朝的文人骂作泥腿莽夫难登大雅之堂。

    ……

    烧饼凉了,容嬷嬷想要拿去热一热,却被梁玉拒绝,她抱过烧饼仍旧吃的津津有味。容嬷嬷这心里又改了主意,寻思明个一早便让人去招揽会这门手艺的庖人。

    梁玉吃两口后也学着梁九在衣上胡乱擦擦,显然没少被梁九带出去吃东吃西。这一幕看的容嬷嬷心里直咒那梁九,这可是龙袍啊这,要让容嬷嬷知道那梁九还当着梁玉的面抠过脚,准能给她气得七窍生烟。抠脚的女帝,那画面能让天下文人如闻见腥的鲨鱼,舔是不敢舔,但能把舌根子嚼烂。

    梁玉左手拿烧饼,右手擦干净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玉菩萨像,她吃一口烧饼念一句菩萨保佑,吃一口烧饼念一句菩萨保佑。保佑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份善良,看的容嬷嬷直抹眼泪花子,这样的孩子出生在帝王家,是不是太残忍了些?那么往后那些腌脏事血腥事,便统统交给她和那泼皮千岁!

    ……

    夜深如海,大梁的安荆城城高五十余尺,雄伟如屹立在夜色里的巨兽,默不作声与另一朝的燕京冷眼相看。城墙之上有楼,名神武楼,楼里灯火忽明,有飞檐走壁者前来抢城外挂着的尸,看身手却是江湖中人。

    西门轩一身夜行衣,即将夺走那具尸体时,突然激退,有剑气砸前。他重新踏上城墙顶,望着那袭白衣与腰间白鞘,不可思议道“孤雁剑庄向来清傲,什么时候成朝廷鹰犬去?”

    燕非堂眸中苦涩一闪而过,拳掌相扣行江湖见礼“阁下可是狼山堡同道?”

    西门轩冷哼一声“以前是同道,今后可不是!”

    燕非堂为难道“在下答应过一人,守此尸一夜。”

    “明天就臭了!”西门轩怒气冲冲接着道“这是我弟弟!”

    墙外吊着的大燕细作,其名西门宇。

    西门轩,西门宇。一人习武,一人投朝。大梁马踏大隋时,两人的父母宗族皆死了个精光,西门轩曾劝过西门宇随他一同习武远离朝堂纷争,可西门宇道江湖高手太多,习武绝难出人头地,他要去能打大梁的大燕,报大仇!

    可如今大仇未报,已凉凉。

    燕非堂这下更为难了,再次抱拳一礼“实不相瞒,我那愚徒还被绑在王爷府。我若失信于他,明日他将换我那愚徒吊在此间。”

    “好狠的九千岁!情有可原,那我们今夜唯有生死相见!”西门轩双手紧握狼牙棒,狼山堡多狼,其棒上狼牙实乃真狼牙,双臂如同大了半圈,走的硬家功入门。

    “铛铛锵锵”之声却先他们这边响起,西门轩今夜仅一人只身前来,为的便是怕牵连到堡中同门,而今转头一看,那边皆是手持狼牙棒的师兄师弟与神武楼的刀卫混战在一处,他顿时声嘶力竭“糊涂!”

    放眼天下,江湖中斗胆以武犯禁的门派,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昔日掌灯宗号称武学鼎盛之宗,更有大隋皇帝亲赐紫金牌匾,匾上刻“天下武功”四字,可谓风光八面!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被大梁九千岁,一刀挑断了宗门匾,那紫金的匾,落地沾灰裹泥,最后梁九扬扬下巴,身后泥拔军,如一个个山猿手持火把,一块地也不放过,把诺大个掌灯宗付之一炬!江湖中人谁不心有戚戚然。

    狼山堡的狼牙棒势大力沉,负责捍卫都城安荆的神武楼刀卫略有不敌,便在这时,城墙里头街道上,走来一老嬷嬷,其声尖酸刻薄“圣上刚入寝,你们这些宵小蟊贼,怎么没个消停!”

    老嬷嬷身后还跟随有许多宫女,宫女们面无表情。她们自幼便被卖入宫中,在宫中经历长达二十多年的残酷训练,最后得以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其名宵禁女。

    她们清一色身穿翠绿烟纱碧霞罗衣,下身是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面容病态般的白,如夜行的女鬼!梁九夜里曾到城里遛弯,没少被她们吓得跳老高,得知其身份后大骂过几次容嬷嬷。她们的武器是啥,是大头针,瘆人。

    城外大道旁的石丘后,同样潜伏有一批黑衣人,黑衣人头领在听到那声尖酸后脸色一变,立即挥手示意退走。

    突然有雨打枇杷声!却是后方强弩扣动扳机之声,箭如雨打!

    今夜忙碌的人很多,其中便有夜萧萧。他又从梨花镇赶了回来。

    “粘杆处!你们这群老鼠,惊讶什么?以为本司首还在抓捕隋狗?”

    大梁有监野司,大燕亦有粘杆处!

    粘杆处分三首六头十八目。西门宇则是其中六头之一,身份不俗,岂能容他曝尸城头。这批黑衣人正是粘杆处的人,他们今夜本打算带回大人的尸体,谁想却先遇到一群江湖人上城头,可敬可叹。可眼下没那多时间再感叹,他们也快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