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浩天离家月余,于那古桢和李氏而言,便似如隔三秋,连小英娘也是缠着哥哥不肯放手。穿越年余,古浩天已经把自己完全当成古家人了,在享受家的温馨时,他心里更多想着的,却是如何保护好这个温暖的家。
赵家能够花钱让时迁来古家庄寻事,以后便会有张家、李家,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在山上时他便吩咐陶宗旺,在后山划一片合适的区域,作为日后山上头领的家属区,首先便要求建一座院子,古浩天要把家人迁移过来,以除后顾之忧。
周侗专门考校了古浩天的武功,见其并未落下,甚是欣慰。马勥和古波未赶上济州城的热闹,很是懊恼要求下回一定要跟着出去让卞祥看家,古浩天只得先应下,弄得卞祥为自己的多嘴后悔不已。
古桢不愧是多年做粮食买卖的人,对粮食的行情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说眼下马上就是春荒,绝不是购粮的时机,只待那五、六月北方麦熟和六、七月南方稻收才是最佳的时机。古浩天时下并不缺粮,便把买粮之事托于父亲,古桢自然无不应允。
下一步便是如何利用春荒时机招募人手的事。古桢认为利用古家庄的村民去招人,有钱可赚他们自然乐意,只是这些村民本身并不认得多少人,亲友之间距离甚少出得十里,到时怕没甚效果。对于闻先生说的沂州和青州贫困饥民更多,古桢也是赞同的,但又说如果没有当地信的过的人去招募,乡民眷恋故地宁可给地主为佃农,非到万不得已,恐怕也不会轻离故土。
古桢的分析入情入理,古浩天也深知中国人故土难离、落叶归根的传统观念。于是他想到了朱贵,朱贵兄弟是沂水人,他那儿也许可讨得一些主意,况且这次带了一批神仙醉过来,也要交于他分于各代理商。
晌午时分,古浩天与卞祥到了十里香,月余不见突地出现,朱贵也有些意外,连忙带到楼上雅间坐下。
有新式菜肴和神仙醉这两块招牌,正月以来酒楼生意火爆,朱贵正准备把邻居的房子吃过来扩大酒楼,却遇到一些麻烦,正好小官人过来,他便趁机禀报。
“俺出的高价,相邻的几家房主原本都无异议,可到县衙立契时,隔壁的那家杂货铺却突然爽约了,死活不卖也忒奇怪。”
“这杂货铺买卖做得可好,房东何处人氏,其爽约又是何原由?”古浩天问的很详细。
“这家杂货铺买卖自然是不好的,要不也不会卖的,房东俺也是见过面的,姓宋本县人氏,原也说好的,可去了一趟县衙,就改口说这铺子是祖业,卖了愧对先人,就再也不愿卖了。”
“这宋东家在县衙可曾和何人接触过?”
“俺只是忙着立契,这个倒也未曾看见。”
“无妨,你只先把他晾着,若他真不愿卖也就罢了,若是另有图谋,到时自然清楚。”
古浩天是来自后世的公务员,见惯了拆迁钉子户,也了解他们奇货可居的心理,若非迫不得已,冷处理是最佳的办法。
朱贵点头应下,古浩天正待提及沂州春荒之事,大堂里突传来一声叫唤。
“朱掌柜可在,今日督头请客,且拣个济楚的阁儿与俺们吃酒。”
朱贵答应一声,便低声对古浩天讲,是县衙的宋押司,近日常来吃酒,辨的话音。
“你只管去招呼,且安置于这处雅间,莫说我今日来此。”古浩天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朱贵会意便出去了。
宋押司应该就是宋江,古浩天来这世上一年有余,虽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县城,却对这个原梁山的一号领导却一直未曾谋面。今日突然遇上,心里实在好奇,便叫朱贵作了安排。
一会便见楼梯口上来了三个人,古浩天坐在门边瞧的清楚。为首一个身材矮小,面目黝黑,心想应该就是宋江;左边一位足足高出宋江一头,红脸长须,炯炯有神;右边一位油头粉面却似一位奶油书生。
三人一路说笑过来,也不曾注意到隔壁有人观察于他,只管进了雅间各自坐下。
“今日几位官人满面喜气,是甚么好事。”只片刻便听见朱贵带着伙计送菜进去。
“便是这位朱兄弟的好事。”回话的听着应该是宋江。
“这位朱仝兄弟今日被点为督头,我等前来庆贺。”这声音却另一个年青人。
古浩天已经明白那个红脸大汉便是美髯公朱仝。
“朱掌柜有甚好吃食,一发上来,俺们兄弟今日一醉方休。”这应该就是朱仝的声音。
“恁好事,俺也不能小气,小的那儿还存有一瓶上品神仙醉,且拿来与诸位凑趣,权当贺礼。”朱贵趁机巴结。
“朱掌柜的,日前我与你讨酒,你只说没有,今日督头过来你便有了,莫非瞧俺不上。”又是那宋江的声音。
“押司说笑了,那日你要取五、六瓶,却是无可奈何,不然便是给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失了押司的面子。”
那宋江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也是你懂得事理,赶紧取来,日后朱督头自不令你吃亏。”那年青人催着朱贵去拿酒。
此后便是三人行令吃酒的声音,古浩天也不再关注,稍后朱贵端着几个小菜进来,听他介绍另一个叫张文远,才明白便是宋江姘头阎婆惜的姘头又叫做张三的那位。
“你方才说那杂货铺的掌柜姓宋,可知其原籍何处?”刚才宋江说讨酒不成的话,使古浩天心里产生一种联想。
“这个俺倒是查的清楚,便是宋家庄人。”
“那宋押司与你讨酒又是何时?”
“旬日之前,……小官人莫非说杂货铺的事与那宋押司有关联?”朱贵反映也不慢,“可人们都说宋押司仗义疏财,端的是一个义气汉子。”
古浩天心里暗忖,前世看过无数对宋江的评论,贬多扬少,这番便借这件小事,看看其为人如何。
“宋押司与这事有无关联,你只须耐心等些时日,那杂货铺若真是经营惨淡,失去这笔丰厚的买卖必然不甘,那里你装作放弃的样子,那宋掌柜必来求你,到时自然便明白原由。”
古浩天笃定那个快要破产的铺子,不可能放弃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如今变卦无非受人唆使,抬高要价,到时看着要竹篮打水了,肯定后悔。
朱贵将信将疑,又出去招呼客人去了。古浩天也与卞祥两人一心对付饭菜,填饱肚子再说。
且说这时代的酒馆,隔音也真不咋地,不说邻间便是楼下的喧闹,也时不时的传进二楼的雅间里来。
“要说俺们郓城县,如今这仁义之名却是名满京东。”楼下一个酒客抛出个噱头。
“有何说道?”又有闲人跟进。
“只玉面孟尝与及时雨两个绰号,京东道便无人不服。”那酒客揭开迷底。
众人一齐恍然,又各自发挥,议论纷纷。
“若说那仁义,俺宋家庄的宋三郎,助人无数,当得第一。”发言得似是宋家庄的人。
……
“哥哥的名头着实不差,便是这酒肆之中,也在传说。”隔壁传来那张文远的奉承。
“也就做一些本心的事,不足道、不足道。”宋江说的谦虚却怎么也俺不住得意。
……
“你那甚么宋三郎助人无数,又何人知晓,俺古家庄的小官人只年前便救济八百流民,却是万家生佛一般,这郓城县又有何人不知,俺小官人尚不争这名头,你又有何脸面争啥第一。”
楼下一个古家庄的食客,似是不服怼了那宋家庄的食客一句。
此后大堂里又议论纷纷,但好似玉面孟尝的名气稳稳压住那及时雨一头。
隔壁的房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那古家小子只是十余岁的黄口小儿,那做得这等大事,又怎比得上哥哥为人。”片刻又听那张文远开口。
“我本无意那甚么第一,只是古家长辈这般行事,却是拔苗助长,只怕毁了那个小官人,真真令人叹息。”
那宋江口称无意,却把古家说成是欺世盗名之辈。
卞祥在隔壁听的清楚,怒火顿时上冒,起身便要过去,却被古浩天一个眼神止住。但古浩天心里已有了几分底,这宋江恐怕真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那古小官人的事,俺也是听过的,都说其少年老成,有古孟尝君之风,不似作假。”那朱仝性子倒也耿直,“今日高兴,莫说闲说,只管喝酒。”
便听得三人举杯饮酒之声。
古浩天到此已兴味索然,起身便欲离去,却听得那张文远一句话,又重新坐了下来。
“两位哥哥,今日俺在那公房看的一份文书,说今年春荒灾情重于住年,那沂州都出了卖儿卖女的惨状。”张文远似是为了解除尴尬,转移了话题。
“去年天旱,京东粮食本就欠收,今年春荒不免要重上几分。”宋江淡淡的应了一句。
其后那三人只顾边喝酒边说些衙门琐事,再无古浩天兴趣内容,他便与卞祥去了后院客房等那朱贵。
“沂州春荒,卖儿卖女。”张文远无意传递的信息,却让古浩天心头沉沉的。
他觉得沂州必须尽早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