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荷兰人真的是在这一片海域横行惯了,也或许是这里的确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够与他们匹敌的对手。
承平太久的人,总是会忘却危机。
当十艘欧式战舰挂着荷兰国旗航行在卡里马塔海峡的时候,从巴达维亚西北航行的荷兰船只都纷纷向舰队致敬。似乎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在甲板上忙碌的船员是剃着短发,长相根本就不是欧洲人的汉人。
“施琅,咱们能不能把脖子上的这玩意给取了,跟个娘们似的,怪痒痒的。”刘国轩站在甲板上拼命地扭着脖子。
站在他身边的施琅,和冯信都是一身欧式穿着,最典型的就是脖子上套着的车轮样子的蕾丝大盘子和紧身的白色裤子。
“就是,就是。特别是这裤子,穿着我勒得慌。这样一磨一磨的,容易”冯信故意做了一个不入流的动作。
“那是你小子年轻,太铭感了。像我这样的老汉,怎么磨都不起作用。”
“哈哈哈”一众人哈哈大笑,军营里一贯粗鲁。
“给所有人换装是不现实的,但是每条船起码得有几个西洋人的穿着才行。为了弄我们头上这些假发,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南洋的洋婆子不好找,而且头发又臭。一个个把她们剪成了尼姑,这样她们起码躲家里半年不敢出门家人。”施琅添油加醋,把自己的某些行为即兴表演了一遍。
“你没有借机睡那些洋婆子吧?”刘国轩显然是此道中人,问的问题直中要害。
“臭死了,你有兴趣下次给你找一群。”施琅带着鄙夷的眼神。
这个时代所谓的欧洲美女,怕是还不如中原这些人的眼。不像后世的时尚模特,一个个惊为天人,左右一口一个“大洋马”地捧着,恨不得口水流多长。
十艘战舰的后面,是又二十艘的福船战船。但是它们跟第一梯队的欧式战舰相隔半天的航程,施琅也怕一次性出现太多的战船容易引起对手的警觉。巴达维亚的地理位置太好,一旦开战很容易走漏消息,要攻击巴城,陆师水师需要不少人。
巴城一如既往的安静,尤其是华人社区,不管是城内的商业和手工业者还是城外的种植园,就连华人最爱逛的赌坊,也门可罗雀。
这件事在荷兰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的,他们只是单纯的以为华人在攒钱而已。或者说是在为过节日积蓄,反正华人每年的节日他们也搞不懂,尤其是七月过的七月半和月过的中秋。
左梦庚带着他的三个心腹一直在城内闲逛,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探听清楚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异样的苗头是早就耳闻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事,左梦庚没搞清楚,因为他听不懂粤语和福建话。
“少帅,要不我去找找城南那几个烂仔?”一个亲信眼珠子乱转,脑壳倒是灵活。
“那你还不快去?”左梦庚盯着亲信看了三秒见对方没有动静,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骂道“个死脑筋,一点不懂事。”
被打的亲信挨了打只能捂着脸,点头哈腰的赶紧跑开。如果他不跑,怕是会惹得左大公子更大的怒火,说不定会被打断腿。这种事经常出现,尤其是下人显示出比左大公子聪明的时候,最容易让左大公子不爽。
按照左梦庚的行事原则,如果有好的建议,最好的方式是悄悄地在他的耳朵边用最小的声音提醒。切不可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说出来。等到左大公子听懂建议之后,会当中宣布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英明决定。事如果成功,则赏一点点银钱给递建议的人如果不成功,怕是一顿好大,更甚者之间拖下去打死埋了,连由头都不屑找一个的。
被打的亲信心里不爽,但是办事却是迅速,他只过了一个时辰,便听得一个消息。城里的华人甲必丹苏兆兴居然勾结郑家,想要引众华工闹事。这个消息早在三日前就已经传遍了巴城的华人,且暗中已经派发了不少的刀枪棍棒。
要不要赶紧报告给左梦庚?
最终,这名左梦庚的亲信选择晚半天再报告,反正那一巴掌也不能白挨,时间越久,恰好能说明他办事的难度越大。
巴城的华人都晓得左大公子跟苏家有隔阂,谁会愿意主动跟他报信?左大公子闲逛到了天黑,一无所获。
“少爷,消息打听清楚了。”就在左梦庚又感到虚度一天光阴的时候,这句话让他心情一振。
“快说,是什么好事?”华人里对荷兰人的不利,就是他左梦庚的机会,所以对他的好事。
当左梦庚听到苏兆兴居然要这么大的事之后,他两眼放光,像是那黑暗中的狼,顶着两个绿色的小灯笼,暗幽幽地盯着猎物。
“我要见总督大人,立刻!”左梦庚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耽误,下一秒这里的甲必丹就应该属于自己。
“少帅,咱们没有证据啊!”那名亲信又忍不住大声劝道。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再一次落到了他的脸上。
“让你坏老子的好事,这种事需要证据吗“左梦庚说。
好歹左梦庚也是做过少帅,统领过几十万人的。作为登高位者,最忌讳的就是内部有人反叛。一般遇到这种事,都是先把怀疑对象直接控制起来,然后再审查真实性。按照几千年来的帝王术,这种事大多由莫须有最后成为铁案。
左梦庚相信就算是荷兰人,也不会例外,这是人性。
左梦庚猜测的没有错,塔斯曼虽然是荷兰人,但是他也是人。当左梦庚在暮色中向他报告了惊骇的消息之后,他果断地派出一个连的荷兰士兵把苏兆兴抓了起来,且勒令巴城戒严,严阵以待。
“苏,你太让我失望了。毕竟我是这样的信任你和你的部下。”塔斯曼盯着已经被绑成粽子的苏兆兴说。
“总督大人,我们明国有句古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天给我定什么罪,我都不认。我只求一件事,你能不能拿出证据?”苏兆兴心里七上下的。
他毕竟不是朝廷专业的谍报人员,而且巴城里的华人几乎是人皆尽知。塔斯曼想找证据那简直太容易,随便对一个华工严刑拷打就可以了。
“证据?哼,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这就给你。”左梦庚跳了出来,指着苏兆兴的鼻子就说“我的手下亲自找人问过的,他就是证据。”
“你的手下,还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你的手下在哪呢?”苏兆兴心虚地已经说错了话,显然很在嘴硬。
“来,你小子跟我们的甲必丹大人好好说说。”左梦庚觉得自己这回赢定了,因为苏兆兴已经显得有些慌乱。
“小人,小人去了城南。没有听说有人要n”那名亲信看了苏兆兴一眼,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叛变了左梦庚,就因为左大公子那两巴掌。
“你说什么?”左梦庚打死都不相信这个时候自己身边的人居然会背叛自己。他扬起胳膊就准备轮下去。
“左大公子,你这是准备行刑逼供,且非要栽赃陷害吗?”苏兆兴可不是左梦庚,既然有人帮了他,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立场,否则岂不是让投靠他的人寒了心?
像当老大,就要懂得袒护自己的手下。不然谁还愿意跟着你混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