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作孚很疲惫。

    12月15日，民生公司和国民政府兵工署签署了抢运汉口军工器材的合同。

    这是个庞大的计划，也是个不能出任何差错的计划。以往承担运输业务，出了意外保险公司会负责赔付。可是这一次的货物运输关系到国运，出了意外，中国的元气可就真的尽了。

    卢作孚日以继夜的带人修订计划，调配船只人员，为方便指挥，他在汉口民生分公司内建立了临时总经理室。压力让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今天来这里一是看看孩子们，二是为了紧绷的神经休息一下，三是希望说服黄院长能早一些带着孩子们撤到重庆去。

    赵诚看见卢先生顿时乐了，还在发愁怎么处理那些船呢，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也不绕圈子，请黄院长做了引荐，然后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生，我有一条小货船、一条拖船和13条铁壳驳船，都是从日本人那里抢来的。想请先生代为经营。”

    “是什么船，有什么要求？”卢作孚愣住了，这么谈生意还是第一次！

    赵诚也愣住，他比划了半天也没能说清楚，干脆请卢先生坐上了自己的福特小卡车直奔江边。卢作孚亲自检查了两条船，是5月份下水的，都能跑川江航线，船的状况很不错，船上还有一些配件。货船至少能装100吨，拖船拉上驳船能装300吨，这还是枯水期跑重庆航线的情形，要是丰水期或者是在长江下游跑，至少可以多装一倍。卢作孚轻松了不少，这一趟来对了。

    看完船，两人约定民生出船长和船员，运费由民生公司决定，民生并负责船舶的运营维修，利润五五开。卢先生有些意外，现在武汉企业、政府机关都在忙着向重庆搬迁，轮船公司运费高的吓人，利润是平时的好几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高利润，不简单啊！

    赵诚也提了要求，就是免费帮自己带着人和东西去重庆，不需要买票的那种，这是于璐坚持的，她被南京突围的经历吓惨了。双方达成协议以后，赵诚让刘富贵拿出了日本的三文鱼罐头、牛肉罐头和清酒，都是从下川的个人行李里翻出来的。卢先生听说这是战利品很高兴，这顿饭吃的笑声不断。饭后，赵诚让人抬出了剩下的八挺日本九二式重机枪，这些东西，接管连队的孔公子没看上，把他们装在民生公司的船上还能起点防空的作用，也算是物尽其用。

    第二天，赵诚让刘富贵领着人找地方安置家当，自己和张伟开着卡车去银行存钱，赵诚选择了花旗银行，把金条、法币和日元统统换成了美元，法币毛的太厉害，要去一天都损失不少。赵诚把换回来的美元和于璐的船票钱，一起存了起来，一共三十七万三千美元，当有钱人的感觉真好。除此之外，赵诚的背心里还有些黄金首饰，刘富贵那里还有四千块钱的伙食费，处理鬼子的战利品也能有些收获，总算衣食不愁啦！

    赵诚把车送回码头，给刘富贵他们写了开车的流程，就让他们找块空地学开车，艺多不压身，会开车跑路都比人家快。于璐今天比较忙，船舱里几百个鬼子的水壶、背包和天幕帆布和支架，可以组装成简易帐篷给了她灵感。

    于璐买来一大批小刀、蜡烛、火柴、绳子和食盐，加上缴获的日本罐头，做成了应急逃难背包。然后在法租界的高级旅馆附近租了个小门脸，开始了她的二次创业。据曹二宝说，生意非常火爆，十块一个，买的人排了长队。

    赵诚刮了胡子，给自己的军装换上新军衔和胸章，然后骑上自行车去新单位报道。这年月，骑自行车上班比后世开跑上班还拉风，赵诚留了个心眼，先找了家外国人开的诊所，给自己编造头疼、恶心加昏迷的剧情，骗外国老头给自己开了张严重脑震荡的证明。头上有突围时候撞了道小伤口，本来涂了点碘汀就搞定了，赵诚用一块钱贿赂了护士，把自己的脑袋包的跟印度阿三一样。帽子是戴不下了，直接扣上了钢盔，就当安全帽了！

    国防部后勤处参谋，你大爷啊，不是管理全军后勤的那个单位，是管理国防部机关勤务的单位啊！赵诚的部门很重要，负责打扫卫生、烧开水、换灯泡，这他么不是物业公司干的活么？！

    好在赵诚有准备，给科长送了把日本人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枪，又偷偷塞了二百两大烟土，给科里的另外两个参谋每人塞了两包烟和两个日本罐头。赵诚的伤势严重，科长拿着洋大夫的证明找上峰批好了假条，还调赵诚和弟兄们去保卫仓库，仓库在安庆，目前是空的，暂时用不着去。

    赵诚被科长建议回去休养，他给科长留下了联系方式:民生公司武汉分公司，找赵经理。

    临走的时候，科长好心提醒赵诚去拿这个月的工资。一个少校营长，三个上尉连长，三个中尉副连长，九个少尉排长。一共620。

    少校的国难饷一共80块，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1937年底的法币还算坚挺，能买一头牛外加四只羊。晚上，在大家租的院子里，赵诚证明这段记录是对的，牛宰了送去了孤儿院，四只羊在篝火上感受着温暖。院子里香味四溢，孜然和辣椒粉被细心的洒在羊上，赵诚把剩下的洋酒、红酒、清酒都贡献了了出来，留了两个夜里放哨的，其他人开喝。

    于璐很开心，四百个逃难包全卖出去了。四千块，利润20%，一共赚了800，够赵诚忙上10个月的。3200块收入分成了16份，在场的每个人都有200，剩下的800块利润归了于姑娘，大家说这是她的佣金。

    酒到高处，人到兴头，赵诚教大家唱了两首歌，一首是好汉歌，一首是男儿当自强，唱的大家热血沸腾，周易还当场练了套武当派的拳法，赵诚这才知道这小子还干过一段时间道士。

    于璐被大家哄的不好意思也唱了两段，一首是甜蜜蜜，一首是

    我只在乎你，甜甜的歌声甚至吸引了不少邻居。

    这一刻，大家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了，打淞沪会战开始，赵诚身边的弟兄们就在杀人与被杀之间度过，见过无数的袍泽和百姓被日本的炮弹炸的尸骨不全，也听麻木了伤员们无助的呼喊。赵诚与其说是带着他们打了四仗，不如说是带着他们用命赌了四次，他们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