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打磨甚是不易,不过现在有了这台机床,就变的容易了许多。此物乃是马所副所制,且听他解说。”
马致才激动地话都有些说不好了,跟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能制出此物,也是多亏了殿下指点,没有殿下的奇思妙想,在下也想不到这里来。”
宋礼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不曾想我工部还有如此大才,却让殿下捡了便宜。”
朱瞻基哈哈笑道:“马所副依旧隶属工部,宋尚书此言差矣。何况,同是为了大明效力,倒也无需计较属于哪个部门,只要工部需要,马所副随时可回工部效力。”
华人这样说,但是没有人敢真的抢太孙所重视的人,众人纷纷夸赞这朱瞻基慧眼识人才,又套了好一会儿,才来看马致才为众人表演打磨。
让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蹬动了脚踏,机床一端的夹具就迅速转到了起来,另一端的夹具夹紧了一块磨石,从中间的圆孔伸了进去。
马致才调整好了角度,就轻轻扳动摆杆,磨石在铁环上面磨出了火花,并且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是肉眼可见地发现钢环被磨出了一个凹槽。
至于内环的凹槽就更加简单,只需要换一个从里面夹紧的夹具,从外面就直接磨出了一个凹槽。
不过因为磨石损耗的很快,所以需要马致才随时调整角度,这就需要丰富的经验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要比一个人拿锉刀来锉,要快的多,而且还能直接成型。
现在最麻烦的还是钢珠的打磨,这个实在没有好的工艺来解决。
如今的钢珠,大多数时候是把融化的铁水或者钢水,用水排吹到空中然后掉进水里直接凝固,这样就能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铁珠,然后再打磨,淬火。
水排就是古代的自动鼓风机,利用水力来自动压缩空气,将空气送进冶铁炉,增加炉温,融化铁水。
朱瞻基以前从来不知道这种工具,还是来到明朝以后,才知道原来在西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如此先进的鼓风机。
不过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铁珠大小不一,很难挑选出适用的钢珠。
所以,还有另外的方式,一种是浇模,就是用泥范做成圆形,然后把铁水浇进去。另一种是用线材截断,一点点的打磨,这都需要耗费无数的时间和人力。
看完了马致才的展示,又亲眼见识了用两个人,一个人拉,一个人推就能拉动三十石的牛车,他们对轴承的作用就再也没有了一点怀疑。
吴中看着这台机床问道:“殿下可否允许工部防制此机床,继而推广天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明示。”
“工部每制作一台这样的机床,就必须要给我的机械研究院缴纳机床造价百五的专利费。”
一台机床的造价的成本大约在五十两银子,主要的成本就在于钢铁的成本和齿轮的打磨。朱瞻基开口要百分之五的专利费,等于只有二两半银子。这点银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是这个制度,他想要从现在就建立起来。
众人纷纷都傻眼了,看着朱瞻基说不出话来。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没道理他们为大明做事,也相当于给朱家做事,还要给朱瞻基钱啊。
而且,朱瞻基提出了一个专利费,也让所有人都听不明白。
宋礼轻声问道:“殿下,何为专利费?”
朱瞻基笑道:“此处不是交谈之所,我们不如移驾到学堂,让我请诸位边喝茶,边解释。”
他这样说,众人当然没有意见,被朱瞻基带进了一间空置的课堂。
那些没课的幼军,包括马致德,也都聚到了课堂外面,想要听听朱瞻基这个太孙会跟诸位大人说些什么。
马迪这个时候是最心急的,要不是母亲和妹妹都在身边,他恐怕第一个就跑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的衣襟被妹妹拉着,他又最心疼这个妹妹,不忍丢下她不管。
“好妹妹,殿下难得授课,每次授课都能让我醍醐灌顶。何况今日还有这么多大人在,就让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那哥哥听了回来也要说给我听……”
“一定,一定,我还要跟你说好多太孙的事,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太孙嫔妃的贵人呢!”
马欣不好意思了,回身跟母亲撒娇。“娘,哥哥笑话我……”
马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你也要有规矩一点,进了皇家,做什么事都不能由着性子来啊!”
一个课堂可以容纳四十人,今日来此的工部官员不到二十个,他们占据了前排的位置,后面还空了一半。
有几个大胆的幼军溜进了课堂,看坐在讲台前的朱瞻基不管,不一会就挤满了后面的位置。
不过他们也知道轻重,每个人都站着,没有一个敢坐下来。
等内侍给他们都上了热茶,朱瞻基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才开口说道:“今日与诸位国之重臣共聚一堂,只有一个问题我想与诸位大人讨论一番。那就是我中华泱泱数千年,为何除了春秋时期,出现了各种新的发明,此后一千多年,却每况愈下,这一千多年,我们对工具的利用,为何进步的如此缓慢,甚至还有倒退?在秦皇时期,他们就已经能用新技术建造了秦直道,但是到了今天,我们却建不出来?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牲畜,就是因为我们懂礼仪,知廉耻,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们会利用工具。在三皇五帝时期,人类就已经学会了锻造,但是直到今日,我们依旧在利用数千年前的技术。固然,利用的方法在进步,但是在本质上,却没有大的改变。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众人知道这知道朱瞻基的引子,所以每个人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却没有人回答。
朱瞻基又说道:“从秦皇之前,我们学会了锻造金银,锻造铜器,学会了打造铁器。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我们真的在进步吗?为什么一千五百年前,李冰就能建起了都江堰,但是到了今日,黄河,淮河水患依旧肆虐横行?”
“从文字到学说,我们现在学的还是那个时代的,难道这一千五百年的人,就比古人愚蠢?不,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每一个后来的人,都相当于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可是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呢?”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又说道:“自小学文,我就喜欢在经籍库阅览众书,皇祖父编辑永乐大典,我更是爱不释手。看到那些书,我总是钦佩古人的智慧,也对现在的一潭死水的发展产生了怀疑。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要找到一个答案。今日,与诸位同聚一堂,我只愿能将我的一些浅见说出来,也望诸位能不怪小子才疏学浅,贻笑大方,请诸位雅正。”
年纪最大的宋礼站起身来长揖说道:“学而不思则罔,殿下能有如此求真之心,实乃大明之福,天下之福。”
朱瞻基还了揖礼说道:“宋尚书过誉,小子顽劣,自去岁就不曾听过经筵。”
宋礼笑道:“太孙殿下尚未出阁,这经筵不参加倒也无妨。善思则敏行,殿下能有一颗求知之心,已经足够了。”
这倒不是完全的奉承,因为宋礼虽然听到一些传言,说太孙肖祖不肖父,不喜儒学。
但是不管是胡广还是解缙,对太孙的评价一直很高,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说过太孙半点不好。
如果太孙真是不喜儒学,恐怕这两位早就不依了。
今日来拜见太孙,固然是遵守皇上的旨意,配合太孙的计划,但是他也的确是有试探之心。
但是没有想到,一开始,太孙就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吓。
能纵古论今,这可不是一般的学子能做到的。若不能厚积薄发,必然会在他们面前出丑。
但是太孙的一番开场白,虽然的确白了一些,但是词义表达完整,意思明确,加上话题引人深思,这就不是一般的学子能做到的了。
他看了看诸位同僚,他们也都面带喜色,听着他们的对话。见无人想要说话,宋礼这才又说道:“由专利一词释义,竟然惹出太孙如此感慨,请恕老臣怠慢,请让人拿来纸笔,老臣也好安排下属将太孙的话记下来。”
朱瞻基自无不可,使了一个眼色,李亮就立刻安排了几位內监拿来了纸笔。除了给他们准备了四套笔墨纸砚。这边也有四个配合习惯的內监准备记下朱瞻基的话。
等他们将刚才的话记了下来,朱瞻基这才又说道:“既然诸位好奇,我也就先解释一下。所谓专利,单纯从字义理解,就是专有的权利和利益。想要解释清楚这个,还需要从我刚才的话题来完整理解,所以这个我会放到最后来阐释。先来说说我对刚才所提问题的一些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