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没有离北,北边是悍蛇部的天下。端州两面环敌,和茶石河以东的边沙各部挨得很近。响马们在这里找到谋财的道路,他们抢夺良家子, 串通衙门拟造户籍, 把其中一部分卖到了端州楚馆, 剩余的带到茶石河另一边,卖给边沙各部。
翠情的生意不好做,被同行挤压得不痛快。她用半生积蓄调教这些女孩儿,请了先生教她们琴棋书画,就是希望她们挂牌时自己能够扬眉吐气,其中对待白茶最为苛刻。几年后白茶果真不负期望, 成了馆中第一。
“你知道那时的茶石河畔死的最多的是什么人吗?”海日古等了片刻,没人搭理他,他就自问自答,“是女人。”
响马最猖獗的时候,人数可达近万人。他们游走在茶石河两端,用女人换取钱财。被掳走的女人即便侥幸逃脱,也无法再回到家中。
“后来各部把我们扔到了格达勒,”海日古说,“同时也扔掉了一些不再……需要的女人。她们有时会徒步回来,但很难被双亲接纳。”
这些女人失去了户籍凭证,想再回到大周很难,就算能够回来,父母兄弟也会拒绝开门相迎,她们活着不如死了。如果怀有身孕就是罪大恶极,归乡不但会挨打,甚至会被烧死。
海日古抿了下干涩的唇瓣,说:“我母亲是灯州的女孩儿,被响马卖到了青鼠部,做了青鼠部首领的阶下囚。他不仅强迫了她,还在死前把她送给了自己的亲弟弟,然后这位兄弟在一次酒宴上,把我的母亲又送给了别的人。她在边沙各部辗转……最后她带着我逃跑了。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到了端州,值得高兴的是,她的户籍没有作废,衙门还挂着寻找她的案宗。她被围观……被辱骂,但是我们最终回到了灯州,她的弟弟接纳了我们。”
隔壁的行商们骂声减少了,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海日古坐在檐下,把那碗水喝干净,继续说:“我的母亲很开心,她为了补贴家用做了很多事情。我们在那里待了半个月,然后一个夜里,她再次被装上了马车,卖到了端州。”
海日古的母亲受了伤,那是看不见的伤口,是名叫“女人”的伤口。她在端州的楚馆里接受调教,再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活着是件痛苦的事情,海日古能够保证,他母亲是个无害且善良的女人。
“她在端州见到了白茶,”海日古想看沈泽川,但他长记xing,看向了萧驰野,“你绝对想不到,白茶是茶石河畔的守护神。翠情不断地扩建馆楼,那其实是白茶的主意。她得到了能够架空翠情的力量,在端州建立起了足够强大的网,接纳了这些女人和小孩。”
白茶不是单打独斗,她只是率先挑起了那层门帘。她们隐藏在灯红酒绿的暧昧里,跟这长夜周旋。这场战争打得悄无声息,白茶意识到接纳其实杯水车薪。
“在端州户籍不好办,城外又没有守备军的驻扎,白茶的庇护也不能跨越那些高山,她是困在器中的鸟。老天不肯相助,但有些人总要付出代价,”海日古抬眸,缓慢地说,“白茶把目光放到了响马身上,她要响马先得到惩罚。”
“当时朱氏和响马牵扯至深,他们其实是响马在端州目无王法的后盾。雷惊蛰的母亲叫作小银蕾,她嫁给了端州朱氏。她曾经婉转地游说朱氏出兵围剿响马,但未果。那年沈卫离开阒都,中博布政使撤离,沈卫受封成为建兴王,白茶决定嫁给他。”
沈卫遇见白茶,他后来很多年里都分不清,那场相遇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他被捕获了,甚至一掷千金,最终抱得美人归。
“白茶嫁给沈卫以后,小银蕾生下了雷惊蛰。白茶在雷惊蛰满月宴时前来与小银蕾相谈,小银蕾因此向朱氏再次进言。这次她告诉朱氏,沈卫很快就会在中博掀起一场彻查,如果朱氏还想要这顶乌纱帽,就必须立刻断掉与响马的关系,并且先下手为强。随后没过多久,朱氏就呈书敦州,向沈卫陈述响马在端州的所作所为,把一切罪责推卸到了响马身上,跟着请求沈卫派兵前来剿除响马。”
沈卫同意了,他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