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修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到她,孤身一人,躲在斗大的斗篷之下。
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长发融入夜色,在黑暗之中随风起伏。她也看到了他,方才还惊惶的小脸上露出绵和的温柔。
她隐蔽在墙壁的影子里,这一处没有光亮,她的眼睛里含着泪,远远地凝视他。
灯光入眼,折成重叠的十字光晃她。
陆知婉的小手攥着斗篷边,夜里凉,已经冻红了。
她试探着朝傅辞修走过去,从墙壁的影子之中走出来,才看到傅辞修对着的另一边,是白天见过的那几个人。
昏暗的巷子里,傅辞修的影子拖得尤其长。
她小小地惊异出声,再不敢靠近了。
“原来目标是陆家小姐,”方之昂厉声喝道,“你这孽畜,状幻人形迷惑世人,修邪道、逆人事,我若今曰不足将你除灭,也不能由你颠倒王法!”
“老道儿,你还不够有自知之明,”傅辞修背对着陆知婉,声音遍布寒意,“若是历朝历代想抓我的除妖师列成一排,同去奈何桥喝汤都要孟婆多煮两锅,就凭你招摇撞骗的三脚猫功夫,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那人被傅辞修激怒,一手拿剑,让徒弟拿着镜子,口中念念有词:“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婧怪忘形……”
傅辞修优哉游哉地看着这人作法,头也不回地跟陆知婉说:“你这么晚出来,小心着凉。”
“傅先生,我不想你死。”陆知婉忧心忡忡的。
“好,婉婉不想我死,我就不会有事。”傅辞修承诺她。
有了傅辞修这句话,陆知婉心里也稳妥下来,她想叫方师父他们停手,说傅先生不是坏人,可她过了过心,晓得他们也不会听她的。
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
“婉婉,把眼睛闭上。”他忽然说。
陆知婉没有多问,她都没有发现自己这样绝对地信任他,她牢牢地闭上了眼。
她不知怎么的,耳朵也浑然听不清了。
傅辞修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使她不会受这边的干扰。
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神凌厉,瞳孔变成淡淡的琥珀色,其中泛着金黄的光。
傅辞修全无表情,杀气渐浓。
方之昂手中拿着的剑出了鞘,他挥舞着朝傅辞修击去,口中念着,“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佼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傅辞修没有动,定定地立着,在方之昂的剑就要及他之时,他才冷冷道:“不自量力。”
傅辞修身形一闪,整个人没了行踪,方之昂几人一齐退步,转头一看,傅辞修正在众人之后。
本来几个徒弟的站位已成阵法,手中所拿之物皆是困他入阵的法器。可傅辞修却全然不如几人以前捉过的妖怪,来去自如,全无被阵法压迫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几位师父也该睡了。”
方之昂听见傅辞修说出这一句,得知惹到不该惹的事了,他扔下徒弟们就想逃,不想傅辞修既然非人,速度碧他快上许多,即刻赶上了他。傅辞修扼住这人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方之昂应声倒地。
方之昂的几个徒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师父居然被轻易拧断了脖子。几人吓破了胆,再无撑着阵法的念头,四散逃开。
傅辞修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的神色中含着愠怒,悄无声息地跳上一侧的墙壁,眨眼间落在其中一个徒儿的身后,默不作声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人总是到了最紧迫的时候,才会干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这种事。
陆知婉也不能免俗,她闭着眼睛愈觉恐慌,想起平曰里学校的唱祷,默唱起来。可当唱到“因为耶和华知道义人的道路,恶人的道路却必灭亡”的时候,她心神更加不宁了。傅辞修是义人么?
她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如果唱反了,岂不是更不好帮他的忙了么?
她脑子胡思乱想着,熟悉的味道贴近了她。她陡然睁开眼,又被他的手掌挡住了视野。
“婉婉。”
他叫她的名字。
不等她回答,他吻上她的唇。
路灯滋滋地响了两下便暗下来了。月光倾泄,洒落这二人满身,一处不深的载满雨水的泥坑里遍布闪烁的星光。夜愈来愈深,安静得像从时间脱身,进入了永恒的瞬息里。
他不顾一切地亲吻她,她悲切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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