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月慢慢抬起手,握住了男人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她抬头,看着他微笑的脸。
只生了他一个。
正论起来,他其实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两人身上留着一半相同的血。
但是豪门无亲情。
他和季瑶的关系间充斥着历史渊源和父亲的桃色新闻。两人名字唯一同时出现的时候,必定是无聊的公众号和自媒体又要写些什么“豪门宫斗”“二房争产”之类的文章来博眼球。
不过有一点,是这些两成真八成假的媒体没有说错的。那就是这两人的关系,真的是冷到冰点,怕是还比不上街边遇到的路人甲。
特别是几个月前,季瑶终于同意将手上持有的天意股份转卖至季然名下,彻底退出天意的股东名单,这对“姐弟”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更少了——股东会已经不用再参加,她又远嫁欧洲,这两个姓季的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有可能。
只有他一个。
要说起来,季念有些方面,其实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连月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英俊的脸想。
美国那边是双胞胎,这边喻阳和喻恒也是亲兄弟。她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他和自己的区别,恐怕只有金钱多少的区别——其实他也是有不少的困境和烦恼。
何况人到中年,承担的责任愈发的重了。每天一睁开眼,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能去依靠的人。
越往上,越孤独。
没有退路。
一夜无梦。
第二天连月起床,还不过七点,天还只是蒙蒙亮。
工作日。
先服侍季念穿好了衣服,连月这才开始洗漱,又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下楼走到客厅,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几排宽阔的窗户外景色朦胧,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即将撕破黑暗,外面的花草树木都沐浴在蓝色的微光中。
他坐在那里侧头看她,微光打在他身上,边界朦胧。就好像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她站在楼梯上,顿住了脚。目光相遇,她对他笑笑——又赶紧挪开了眼。
不能提及名字的人。
几个人坐在了饭桌前。
鸡蛋,牛奶,三明治。
粥,春卷,小米糕。
几杯清水。
大约不知道新来的客人喜欢吃什么,厨房显然东式西式都准备了一份。
“大哥昨晚休息得还好?”季念一边打开餐巾,一边对对面的男人微笑。
“好。”男人意简言赅,声音温和,目光又从她身上掠过。
大概肚子大了,单位没有再强制她穿工装。女人身材瘦削,穿着一件黑色的打底裙,搭配着黑白格子的小外套,头发梳成了丸子头,嘴唇粉嫩,秀气的鼻子微挺,看起来漂亮又干练。
坐在弟弟的右手侧。
他挪开了眼,端起了牛奶。
喻恒也进来了,他似乎刚刚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条丝巾。
“给你。”他从她的背后走过,丝巾被随手丢在了她的右手边,带着一股冬日的冷意。
连月看看他,又看看丝巾。
喻恒已经走到她对面的位置,自己拉开椅子坐下了。视线在桌上摆着的各色早餐上扫了一圈,他先伸手拿了一碗粥,又接着端了一盘三明治,显然准备来个中西合璧。
没有为刚刚的举动解释的意思。
喻阳的视线从丝巾上掠过,又侧头看了看弟弟,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季念也微微侧头看了看丝巾,也没有说话。
连月拿着勺子侧着头,也在看着手边的丝巾——大牌经典款,不便宜。
准确点说,这一条其实大约能抵他一个月工资。
如果他告诉她的工资是真实的话。
“谢谢。”
她终于低声说道,没有客气推辞的意思。又放下勺子,把丝巾收了起来。
喻恒大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咬了一口三明治,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我真是奇怪了,”
他终于慢悠悠的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却没有回应连月的道谢,反而拖长了声音对着季念说话,“老四,你说一个外面的男人,去趟美国回来,还巴巴的给别人的太太送丝巾——说是道谢——这是个什么意思?”
不见(21.烟瘾)端午放送本章免费
21.
(我不爱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什么什么意思?这条丝巾不是喻恒送的?
连月抬起头,看了喻恒一眼。
喻阳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不知道弟弟的话里哪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瞄了旁边的弟弟一眼,面色沉稳如水。
“谁送的?”季念笑了起来,“不是你送的?”
被大哥盯了一眼的喻恒似有所觉,他看了看旁边大哥,又看了看连月,哼了一声,又喝了一口粥,凉凉道,“我没事干嘛送丝巾?你们别看着我。我又不知道连月帮了别人什么忙——看不出连月能量那么大,什么时候也帮帮我?我的提干申请这回又给退了回来——”
“是坡子送的?”
肚子里的孩子又滚了一圈,连月挪了挪身子,打断了他的风凉话。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让她哑然失笑。
原来坡子还真的送了礼物啊。
这都过了好几周了,终于收到了。
“坡子?”喻阳微微皱眉,看了喻恒一眼,不动声色,“哪个坡子?不会是李波吧?”
原来他叫李波啊。
喻恒认识的那个,肯定就是喻阳认识的那个,连月咬了一口小米糕,点了点头。
她看向了喻阳,正好男人也看向了她。视线相交,女人心里一跳,又慌忙挪开了眼。
男人看着她娇俏的脸,又默默收回了视线。他握了握手里的勺子。
上次见面,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她又在躲他了——似乎比以前更甚。
为什么?
“坡子?”季念也在问,“坡子是谁?”
“就是他。”喻恒咬了一口三明治,拖长了声音,“就是李波,说连月帮他忙——”
“是李连星的儿子,”喻阳的声音慢慢响起,说了一个名字,是回答季念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喻恒,又看了看季念,继续补充道,“XXXXXX厅主任。”
这才是关键信息。
季念点了点头。
子弟。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他侧过身,温声问自己的太太。看见她的耳边有一缕发丝散落,男人丢下勺子,伸手帮她缕在了耳后。
动作极其熟练,似乎已经干了很多次。
对面的男人面色平静,将这一切收尽了眼底。
手指动了动,他突然觉得嗓子发痒——明明这段时间已经有些缓解的烟瘾似乎又在一瞬间爆发,几乎就要压制不住。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捏了捏勺子,他侧身看向了喻恒,声音平静,“老五,你不要带连月去和那些人玩——你自己去混就行了,扯连月做什么?你怎么给他们介绍连月的?”
“我带过去的妞,要怎么介绍?”
被喻阳批评,喻恒倒也没敢太犟,只是道,“再说我哪里有带她玩?没看见她那么大肚子?我也就带她喝过一回酒——还是老四出差让我看着她。不然我怎么会想起带她?”
“哦,还有上过一回坟。”
“上坟?”
“那晚,就是大哥你过来开会那晚。我们回去的路上她非要去上坟,你说三更半夜的,我能不找人开门吗?”
喻恒振振有词,“我一找人开门,他们能不跟过来?人多点,这不也是怕她有危险么。”
喻阳看着弟弟,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唉,我以后不带她去了行不行?”
来自大哥的压力明显很大,喻恒明显认了怂,“其实你放心,我以前带的妞也不少——也不差这一个。他们记不得的。”
“坡子怎么联系的你?”喻恒侧头看向连月,“你把他联系方式都删了。下次他要问起你,我就说和你分了——诶你们说说,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和连月这么殷勤干嘛?是想挖我墙角?”
喻恒还在不服气的絮絮叨叨,喻阳已经放下了勺子站起了身。
“就这样办吧,”他声音温和,看向对面身姿单薄的女人,心里默默叹气,“连月你不要烦心——我们来处理。”
“你们慢用,”他说,“我出去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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