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一场雨,放在从前,水都要积得一尺深,如今半点事都没有……”
“这渠修了这样久,大家只出了点银钱粮米,州中连服役的人都不用抽……”
他说着说着,嗓子也有些发涩,卡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怎么就这样走了……旁的官,少说也要做三年,做得久的,四年也是有的……这样好的官,也不晓得被那一处走了狗屎运的地方给捡了去。”
这兵丁年纪不大,xing子也憨,又兼此时此状,人人都憋着一股劲,他索xing也不避讳了,说起话来直愣愣的。
许继宗原本也知道顾延章在此地做的各项事迹,可无论是见到文书上的奏报,还是听见旁人的介绍,都不如听到赣州百姓自己开口讲述来得让他动容。
一时之间,他竟是有种感觉,仿若如果自己生在赣州,也不会想要叫这样一个官员走掉。
从前听得人说,亲民官做得好了,离任的时候,自会有百姓送匾额、送万民伞,磕头送别,许继宗在宫中数十年,见惯马屁奉承,见惯虚情假意,只以为那些都是人编出来哄名声用的,直到如今才真正相信原来那些不全是假话,“父母官”三字,并不是骗人。
他心中正在感慨,却是忽听得下头不知为何,安静得可怕,连忙探头看去——原是顾延章已经快到得城门之下。
仿若被神仙施了法术一般,老人、fu孺、壮汉、孩童,都一言不发,拿极可怜的眼神望着城门处,有些实是忍不住,用手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连眼泪都来不及擦。
城门下,顾延章也没有出声,更没有下马,只回转过身,对着来给他送别的万千百姓,躬了躬身。
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人群里头已是再忍不住,bào发出一阵阵的哭声。
正在此时,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喊了一句,问道:“官人,您这便是再不要我们了吗?”
声音里头带着哭腔,含含糊糊的,话音又悲又痛,听得人心口一抽一抽的,难受极了。
街道之上,登时哭声一片,压抑的哭声,同小孩不懂事的哭叫混在一处,更显得杂乱无章。
一人跟着喊道:“官人,如今福寿渠还未修完,辛辛苦苦做下的事情,竟是当真不再理会了吗?”
“通判不在了,谁还会去管安乐庐,这是让我们这些没用的干净死了得了!”一个半截袖子、半个裤腿空dàngdàng的老头拄在拐杖上,泣不成声地哭道。
“官人莫要走了!留在此处罢!”一人叫道。
这一句话,立时引起了众人的认同,一齐应和道:“官人莫要走了!”
叫声此起彼伏,比起来除了声势,更显哀伤。
众人还在哭着,却听城门“嗡”地一声,慢慢打开,是赣州城的官吏们带着衙役兵丁,从外头走了进来。
原来他们本是在城外营地处等候着,准备相送,不想等了半日,也没有见得人与车队出来,又因北门口人群太多,守卫的人担心生乱,已是将城门关了,消息晚了许久才送出去,使得他们此刻才回来。
有了这一拨人的加入,原本促襟见肘的人力终于得以缓解,还没等在城门下维持秩序的兵丁们松一口气,已是从蟠桃路后头传来一阵人声。
“官人且先莫走!”
随着人群分开,七八人簇拥着一把大伞朝前而来。
这伞比起寻常的伞要大上两三倍,伞面上一层又一层地贴满了纸条,上头写满了名字,按满了指印。
是万民伞。
兵丁们并不好拦,便把他们放了过去。
当前两人将那伞高高举起,也不说话,只红着眼睛看着马上的人。
顾延章翻身下马,行到前头,把那伞接了过来。
人群里头登时传来一阵掌声,又夹杂着哭声。
他举着伞,对着来送行的人群躬了躬身,再无一句话,只跃上马背,打马掉头,便往城外而去了。
随着城门的关闭,百姓的哭声也被留在了高高的城墙、厚厚的城门里头。
第358章 不公
车厢里沉默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等到见得后头的赣州城门关上了,季清菱才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