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在那天晚上。
【白天的时候,小柴整好了烂纱却没有装起,被“拿摩温”①见到了,将她好顿教训。恰好这时,一个“东洋婆”②走了过来,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他打的就愈发的用力。】
黎莘忍住了没有上去。
小柴不过是个小女孩,被打的伤痕累累,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拿摩温因此又踹了她几脚,又逼得她起来做工。
这里是没有药的,即便生病了,也没有人会给你医治。头先有个女工发烧的起不了身,还被带工拖出去好一阵毒打。
黎莘只能等到晚上,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的回了房里,她才打了水,匍匐着去找小柴。
小柴疼的缩在角落里哆嗉,黎莘用破布沾了水,给她小心翼翼的擦着身上开裂的伤口。
她咬着唇忍着叫,唇肉都血肉模糊。
擦完后,小柴缩进了她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落着泪。
窗外夜幕星河,屋子里的鼾声此起彼伏,这个阴暗的,宛如地狱般的工房,将她们对未来的所有期盼都禁锢完全。
黎莘拍着小柴的背,安抚着她。
就连互相取暖的片刻光景,都显得格外难得。
然而两个人还没能睡进去,工房的门就被人一脸踹了开,惊醒了半数的女工。
白天殴打小柴的带工,喝的醉醺醺的,一张肥脸憋的通红。
他那双混浊的眼在这“蜂窝”里扫了一圈,借着微弱的火光,最终定格在了小柴的身上。
他把酒瓶子往旁边一甩,嘴里骂骂咧咧啊的的,一路踩着女工的身体走了进来。
小柴试图把自己往黎莘的怀里缩,可是还没等黎莘护住她,那个工头就一脚把黎莘踹开,拽了她的头发,一路拖着走了出去。
周围的女工蜷着身子哆嗦,小柴一路哀嚎着,又被那工头照着脸甩了几个巴掌。
“砰”的一声,房门阖拢,一切归于平静。
就连小柴的哀嚎也隐隐约约的远去了。
黎莘被他一脚踹在了肋骨上,疼得呼吸都发疼,她惨白着脸,半倚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等她终于能撑着墙壁起身了,她就扶了墙,踉踉跄跄的往外头走。
一边的女工也不拦着她,只是睁着麻木的眼瞧她。
黎莘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朝外头挪。
小柴被拖走的痕迹,在布满了沙尘的地面上格外的清晰,黎莘就循着那条痕迹,一路的摸过去。
她心里烧着一团火,浓浓烈烈,让一腔的热血都冲上了头。
小柴被拖到了外头,后头的沙砾磨破了她的膝盖,因此地上都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痕迹。
黎莘就靠着这血迹,摸索到了她的所在。
模糊的辱骂声从门后传来,伴随着小柴的哭喊,以及室闷的倒地声,拳打脚踢的声音。
黎莘摸了摸胸口的碎瓷片。
这是她在吃饭的地方捡来的,偷偷的磨出了尖角角,就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门是虚掩着的,隐隐绰绰的透出了两道人影,黎莘顺着门缝挤进去,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那个肥胖的男人。
……
注①:“拿摩温”是英文NUMBERONE的谐音,意即“第一号”。旧上海英国纱厂车间里的工头,一般编号都是第一:NO.1。于是它就被创造性地翻译成了拿摩温。于是被传播到了各个纱厂。成了旧中国工厂中工头的别称。原先只用于外商在上海设立的工厂中,以后上海的华商工厂也有沿用此名称的。
注②:日本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