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瑶看着两边早已经没了能耐的众人,说道:“你们还指望谁来救你们?城里的大老爷们是不会管你们的死活的,在他们的眼睛里,玉州也罢,宁州也罢,不过都是一个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两个字罢了。就算失去了十个,他们当官的照样喝着美酒,抱着佳人。可是你们不同,这里是你们的家!身边是你们的亲人和朋友,失去这里,你们还能去哪里?你们会成为流民,被唾弃,被驱逐!”
女人的话一下撕碎了大家心中的幻想,将现实赤裸裸的展现在他们眼前。是的,这些官老爷,这些军老爷都能自保,他们就算输了也能退走关内,可是他们呢?他们一旦离开玉州,便和这些涌进来的流民没有任何区别了。
韩清瑶随即继续火上浇油,道:“到时候你们的房屋会被烧毁,财产会被抢走,你们的父老兄弟会被屠杀,你们的孩子会被他们用来垫马蹄,你们的妻女姐妹会被他们按在地上被士兵们一个一个的轮奸致死。即便你们投降了,也会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到一处用长矛捅死。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这些都是我们亲眼所见。”
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的玉州众人被她话语说的震惊不语,纷纷看向对面的人,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些什么来戳破韩清瑶的“谎言”。可是没有,对面所有人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无一不在瑟瑟发抖,很多人已经开始流下眼泪。
看到时机成熟的韩清瑶突然提高音量,坚定的说道:“我们唐家军之所以坚守玉州,没有撤进关内是因为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朝廷已经派出大军,这支部队由“不败战神”北辕将军带领,整整五十万大军,他们已经从天都出发,不出一个月便会到达金山关。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争抢什么地盘,不是去指责对方。而是应该齐心协力,个展所长一起坚守玉州。大渝的爷们儿们!挺起你们的胸膛,拿起武器,去保护你们的妻儿吧!只要我们挺过去,玉州还是我们的!家,还是你们的!”
女人的坚定和从容还有对家的执着守护激发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原本闹事的众人中不少男人纷纷迈步站出,表示自己要报名参军。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家开始各自散去,奔走相告。而另韩清瑶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一番话像是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燎原大火。随后的几日中,大家像比赛一般尽其所能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当韩首诚得知此事赶到城头时,他看到的不再是疲惫的将士和寥寥无几的官兵,而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男人们踊跃参战,他们拿出家中的武器,他们拿着菜刀和镰刀,甚至拿着棍棒做武器,拿着铁锅做盾牌。有的奔上城头帮着修建防御工事,有的协助兵士巡城。书院里的生员们自发组织起来帮着做些抄写和计数之类的事情。
城门的附近立着无数的门板作为担架使用。布商捐出大量的布匹制作成绷带和裹尸布。药铺日以继夜的制作伤药。城里的所有人都在忙,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老幼都纷纷出动,他们搜集砖石、石灰,帮忙赶制刀枪弓箭。就连官阁中的女人们也纷纷组织起来帮助照顾伤员和缝补衣物。当地的乡绅交出库中存粮,组织家中仆役们组织起来,加入守城队伍。乐坊的乐师们甚至编排了无数歌谣,一时间在军民之中广为传唱。
韩首诚惊讶的无以复加。因为在他的脑海中,而百姓本就该各安其职,读书的读书,种田的种田,待城破之时一并逃亡就是。战争一直以来都是士兵的职责,他从来没想过居然可以如此守城。
“娘子好厉害!”唐皓瑾笑着夸赞着:“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不知道朝廷派兵了?”
韩清瑶微微有些尴尬的凑近唐皓瑾的耳朵说道:“我编的!”
“你编……!”唐皓瑾吓了一跳,声音不由自主有点大,随后马上惊觉不对,压低音量说道:“你编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其实韩清瑶这话半真半假,前世的宁州之战最后朝廷派来救援的正是北辕将军,不过她不记得当时来了多少军队,但是想着最后把域东打跑并元气大伤二十年都没缓过来,想必人数应该不少。只是这一世很多细节都改变了不少,不知这里会不会有变化。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和唐皓瑾说的,只是抱歉的一笑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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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渝天德29年,十二月二十三夜
玉州太守府
唐皓瑾从父亲房间回来,韩清瑶手举着蜡烛站在一张她自己手绘的关外六州地图前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父亲今日状态好了很多,大夫说不日就能醒来了!”唐皓瑾说完,又皱眉道:“不过刚才探子来报,域东的三路大军直扑玉州而来,预计明日一早便会抵达城下。”
韩清瑶只是嗯了一声,却头也没抬,皱眉继续看着地图。
“在看什么?”唐皓瑾好奇的走到桌边和她一起观看。
“再看黑水河!”韩清瑶说道:“我在想如何将黑水河的水引过来。”
“引河水?”唐皓瑾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轻呼道:“你要用水攻?可玉州背靠绝壁,前面只有一条路,两边又没有高地,若是水攻岂不是无处可逃?”
“这是玉石俱焚的方法!”韩清瑶道:“我们有一万人,且9成是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可是对方有十万人,都是精壮的士兵。玉州城头没有火炮,可是敌军有,即便我们再做抗争不出三天也是城破的结局。”
唐皓瑾没有说话,在宁州城破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殉国的觉悟。
韩清瑶平静的在地图上指着一条虚线继续说道:“玉州城外有条不深的小溪,这里连当地人都很少知道。我研究过,虽然看似差不多,其实那里的地势比这边高出很多,只要能在水势蔓延之前顺着这条小路撤离,还可以有一线生机。”
“只是!”韩清瑶眉头皱的更紧,道:“那样必须有人在城中拖住敌军,还需要有人去放水!”
“等等!你是说放水?黑水河?”唐皓瑾道:“可黑水河根本不流经玉州,你如何放水?”
“不!它流经这里!只是我们看不到。”韩清瑶指了指玉州城后的绝壁道:“在这座绝壁之后!”
“绝壁之后?”唐皓瑾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你带我去的那个岗哨吗?”韩清瑶道:“那里的吴老六无意中说过,在玉州的传说里,有一次天降大雨,黑水河泛滥,河水直接从绝壁倾泻而下,几乎将玉州城冲毁了。黑水河水流湍急,冬日并不结冰。所以只要将黑水河上游大坝炸毁,在将绝壁炸开一个口子,便可以成事!”
唐皓瑾看着地图琢磨半晌,道:“这毕竟是玉石俱焚的方法,若真到了必要之时,也只能如此了。”
半晌,韩清瑶放下手中的蜡烛,伸手抱住唐皓瑾的腰,轻吻了下少年的薄唇,将头埋在他胸口道:“明日便是生死之战,我有些想他们了!哥哥、冷释、俊扬!”
她顿了一下道:“还有尹天枢!”
少年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道:“等我们活着出去,我就找一间大宅子,我们一起生活。到时候我们各自住在各自的院里,我们就是你的‘夫人’你就是‘老爷’,你想在哪个人屋里过夜,就在哪个人屋里过夜。等生下孩子,我们各自抚养,教导他们。”
随着少年的话语,韩清瑶似乎已经看到了那夫婿在侧,儿女满院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今晚注定谁都睡不着。走吧!我们去正厅。”唐皓瑾说完便拉着韩清瑶来到了正厅。
果然,正厅内有不少人都在。
敬武院的人围坐一堆,轻声回忆着在敬武院的时光,史信更是眉飞色舞的说着大军礼时的光荣。一旁隋恪礼在角落里仔细的擦着他的长刀。
“隋恪礼!”韩清瑶对着少年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少年愣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来。史信不知前因后果,一看他走过来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
“伯父……?”其实本不该提起对方伤心事,可是为了让大家消除对他的隔阂,韩清瑶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少年牙关紧咬,双手攥拳道:“我和父亲带人去抢围困的唐将军,父亲为了救我……”
他只说道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可这已经足够了,敬武院的少年们立刻变了脸色,纷纷有了敬佩之色。史信更是抱了抱拳,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隋恪礼揉了揉脸颊,深吸一口气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话题似乎有些沉重,韩清瑶马上缓解,道:“我和皓瑾成婚之时你们都没到场,喜酒也没喝上,等着,我去弄坛酒来,我得给你们补上。”
众人纷纷叫好,于是韩清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坛酒,大家轮着喝了,又开始说笑起来。
而此时的屋外,却是如墨般的漆黑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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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废话:明天五一了,四更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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