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过盛,林安宴窝在阴凉之地睡了个午觉,才慢慢从飞檐的凉亭中走出来。
女鬼是不需要睡眠的,可她芯子里毕竟是人,何况,这偌大的关宅,真的挺无聊的。
晃了几圈,她不知走到了哪里,听到几个仆妇在争吵,还说到了自己的名字,便好奇地凑上前去。
院子里跪着几个蔫头耷脑的女奴,一个深色衣裙的嬷嬷像是上了年纪,可揪着身边丫头的手却不见老态,说起话来依旧洪亮有力,“你个下贱的丫头坯子,跟谁学不行,非学那个淫娃荡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居然还有胆子,偷偷和人私会?”
被揪着耳朵的丫头,哭得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细缝,也不敢大声哭嚎,全身都缩成一个鹌鹑,被嬷嬷掐得直哆嗦。
“以为嬷嬷人老心瞎?呵,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蹄子在想什么!不就是看同为奴婢的宴奴,当初都过了聘,马上要当大少奶奶了,要成为人上人了!你们就眼红了?嫉妒了?想像她一样搏一把,给府里的爷们儿当个姨娘,也好过为人奴婢一辈子,对不对?”
跪着的女奴们都不吭声。
满腔怒火的嬷嬷,看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奴,忽然心头一热,伤感地叹了口气,蓄起的怒气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消去。
她松开了手里正狠狠拧着的耳朵。
“院子里离开的人太多,算算,知晓那段过往的,也就剩老婆子我这一个人了。没人敲打,也难怪新来的你们,现如今眼皮子浅到这种程度。
这段时间,你们什么样子,主子们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事务繁忙,懒得搭理罢了。只是,主子让陈嬷嬷我,管理这个院子,老奴少不得要替主子多多操心。
既然咱们院子里人心浮动,嬷嬷我就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比你们多吃了几年盐巴,说上几句不中听的。”
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极有眼色地搬过来一个凳子,扶着陈嬷嬷坐下,双丫髻上的绒花微微抖动。
“各位姑娘们年纪轻轻,想要学着宴奴那样往上爬,先泼上一盆水仔细照照,看看自己,有没有生出宴奴那样的相貌。”
双丫髻的小丫头好奇地托腮问,“陈嬷嬷,宴奴姐姐,真的很好看吗?”
陈嬷嬷已经上了年纪,眼皮耷拉出几道褶,眼下也挂着松松的眼袋,闻言,她眼皮一掀,露出晶亮的眼珠子,慢慢点了点头。
“碧奴,你还小,不怎么能见识外人。到了我这个岁数,见过的女奴们无法计数,都不得不承认,宴奴的确相貌出色。
说到底,除了出身卑贱,配不上大少爷之外,她人温和,性子也好,还读过书,往院子里亭亭一站,就和出身高贵的大小姐们没两样。
这样的人儿,别说在咱们关家或者邑城,哪怕是搁到京城,像她那样,能找出来的,也不到这个数。”
她伸出手掌,晃了晃五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