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呢?”
“然后,她突然冷静了下来,不摔东西也不骂人了。她说她饿了,想吃曲奇饼干。就那种两块钱一包,很甜很廉价的圆圈饼干,她一直很喜欢吃那个。我就出去给她买。”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打不通她的电话。”魏燃倏地面色煞白,鬓角也被汗水濡湿。他像置身火炉,可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之后就是大火,冒着黑烟的窗户,我冲进去,楼道里很多人,都在往外逃,他们拦着我。消防车来了,很高很高的云梯,水qiāng从窗户伸进去。我妈裹着窗帘,她还没死……”
“你怎么知道她还没死?”
“因为我就在那儿,我在她身边。”
“可你刚刚说你被人拦住了。”
“我撞开了门。”椅子发出咯吱声,是魏燃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抖,“她全身都是火,尖叫着朝我扑过来,我推开了她,我的天,我把她推开了,我本来是想救她的……”
“魏燃……”
魏燃突然情绪失控,从椅子里站起来,像是要模拟现场一般,他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她就像这样摔在地上,我听到脊椎折断的声音,嘎嘣一声,然后她一动不动,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了。”
“那之后我眼前就时不时会出现那天的画面,火,焦尸,无法接通的手机提示音……”
“是我杀了她!是我……”
说着,他蹭地站起,涣散的目光忽然找到了焦点,他的瞄准了角落里摆着的青铜鹿头,自说自话:“你又来了?你想带我走对不对?好,好……”
他往鹿头奔去,鹿头上那两只长而尖锐的鹿角如同某种致命的凶器。
“嘘……嘘……冷静,魏燃!”张旭扑上来,按住他,同时伸手捞过桌上的手机,侧头用肩膀夹着,大声道,“傅奕珩,快过来……”
没等他说完,傅奕珩就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伸手搂住目眦yu裂形态骇人的魏燃:“我在我在,魏燃,你还好吗?看看我。”
他的出现有效地拉回了魏燃的神志,后者喘着粗气,瞪了傅奕珩半晌,终于脱力般滑坐到地上,他把脸深深嵌进傅奕珩的颈窝,努力嗅闻爱人的气息:“抱歉,我又失控了。”
“你不需要道歉。”
傅奕珩的心脏一阵接着一阵地抽痛,他跟张旭jiāo换眼神,后者满脸歉意,然后摇了摇头。
一顿安抚,傅奕珩搀着精疲力尽的魏燃回房睡觉,待他睡着了,出门透气。
张旭在走廊上边看雪边等他,递来一杯热茶。
“是我贸然了。”张旭道歉,“对于ptsd患者来说,回忆创伤xing事件,触碰应激源都是很危险的事,我应该慎重再慎重。”
“ptsd?”
“是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听说过。”
“那再听我说一遍吧。”张旭缓缓道,“我们常说,精神疾病的诱因一般是基因给子弹上膛,环境扣下扳机。魏燃的母亲患有严重的躁郁症,这导致他本人的遗传体质对于精神类疾病有某种易感xing,这是先天因素,至于是否真的起作用我们也不能轻易判断。但他的生长环境,如你所说,显然是有很大问题的,这就增大了可能xing,他比普通人具备较大的患病风险。”
“再说到创伤。创伤的基线是压倒xing的情感和彻底的无助感。魏燃失去母亲的那一天,情感世界彻底崩塌,目睹火灾时的无能为力造成灭顶的无助感,这两个因素,使得创伤得以形成。”
“你说魏燃时常做噩梦,刚刚的问询中他也提到过分离xing闪回,即创伤事件不断在脑海中重演。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强迫重复。源于他在潜意识中希望自己回到“无能为力”的情境中,然后不择手段地尝试改变结果。但患者现实中并不情愿这么做,因为必须忍受巨大的痛苦,既然结果无法改变,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经历失去。”
傅奕珩捏紧了拳头,声带颤抖:“一遍又一遍……”
“就像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去。”张旭的声音莫名有点机械感,兴许是平时跟病患家属解释得多了,麻木了,“同时,在他身上还存在回避和对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