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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
    沈清越的鼻息打在初秋的风里,冲散了仅有的凉意,俩人之间那些温温柔柔又冷冷淡淡的东西也寂灭,留下一颗尚有余温的心脏,胆怯地落向灰烬里,但又期望遇到火的种子,一点即燃。

    他自觉稍稍紧张,这紧张和刚刚蹲在角落伏击时不同,少了几分无畏和勇气,多的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他是怕的,怕这只是自顾自地燃烧,怕他自己也变成一撮灰。他不自觉地屏了气,把鼻息封在胸腔里,只留下胸膛起起伏伏。

    他突然忘了应该怎样接吻,他忘了应该把头稍稍侧着,只是兀自闭着眼,把自己凑过去,直到鼻尖——碰到了另一个鼻尖。他们好像两只狭路相逢的兽物,在黑暗里,通过触觉传递着或隐或现的消息。

    她退了。

    但在发觉她退了之前,相触时短暂的肉感湿漉漉地牵附了沈清越,让他低下头去,寻找记忆中更软更滑的东西。或者说,孟初越是抗拒他的碰触,他就越强烈地想要触碰她。

    不只是触碰。

    刚开始他不是这样想的。他知道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一个开着保时捷的男朋友。

    岁月真的会和他开玩笑,之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就认识这车标。很久以前的散学后,孟初第一次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却在半路跳下去要吃关东煮,就这么唯一一次能够称得上约会的晚上,他忘了带钱。再让他回忆一百遍,那种捉襟见肘的窘迫感都不会消减半分,就像胳膊上的齿痕一样,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之后那条破旧的老街开过一辆崭新的保时捷,他对孟初说,以后他们要买这样的车。

    他曾经大言不惭地许诺过的,现在已经有人做到了。而他只是一个学生,爸妈攒了一辈子的钱,刚刚够在北京付首付。

    他理所应当地和孟初保持距离。

    但是孟初呢,她也想保持这段距离吗?沈清越猜过许多次。

    如果她伸出手来,他大概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不管以后是怎样的人生。

    有没有保时捷一点也不重要。

    但是她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她和那个人笑着出门去,也在舞台上闹着,好像从不认识他。

    “不要再喜欢我了”这句话在沈清越的脑子里冲撞,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他所有的自持。

    我也想做到,你告诉我怎么做到。

    他的唇终于碰到了孟初的,软糯的粉团像棉花糖在嘴里融化,带着挂泪的微微的咸,清新得像一片海。

    发觉孟初没有再退,他血气踊跃,甚至在太阳穴起舞,绷不住才泄露出的一丝鼻息也越演愈烈,变成低低的喘,喷薄在孟初微微上扬的脸上。

    孟初的注意力却集中于后脑勺的那只手。她原本枕着的,原本碾压着的,现在正按着她向前倾去。这个吻让她失了力气,也失了分寸,她止不住地想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样用尽全力地去伤害护着她的这只手,这个人。

    刚开始,清越甚至不是护着后脑,他把手按在了脑后的墙面上,阻截着可能的伤痛,却没有真正触碰到她的一根头发。和处理格子衫,这个她从未注意到的人的方式如出一辙。

    这刻意保持,但又始终紧跟的距离,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刺激。

    她向后撞着碾着沈清越的骨节,无非是期望他可以把手收回去,每撞一下,她的这种希望就落空一次,反而更加印证了某种她承受不来的东西,那东西也碾压着她的心,将她拉扯到太阳底下,无声质问。

    大部分的眼泪为它而流。

    他的脸靠过来,无声无息,孟初只是哭累了吸吸鼻子,压根没注意到鼻尖蹭到了什么。直到整个唇瓣被捕捉,呼吸被阻隔,她才知道这是一个吻。

    孟初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但是他的姿态是那样低,他从不是不容拒绝的,正是这克制的退让,使孟初不忍心再让他退。

    但是前路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单知道现在她被爱意温柔地包裹起来,她不属于她自己,她生长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

    不容她辜负。

    她想起初中生物课上那张心脏的示意图,原来心脏有很多个心房,左心房,右心房,四通八达,无时无刻不在泵着血。可能某一个心房里面,曾经住过这个人。

    那个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彼此的过去也不复存在,他们又静默地独自藏在黑暗里,只有互吐的暗流还停滞残留着,提醒他们刚刚度过了怎样的一分钟,或者十分钟。

    即使有千万个念头闪过,此时,孟初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黑暗,不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她甚至在想如果沈清越再凑过来一次,她还会不会推开。但是她只听到了一句淡淡的:“不必你提醒我。”

    “那…”

    “他爱你吗?他了解你吗?…不是,我是说,你爱他吗?”明明是酝酿许久才问出口的,开口却显得慌乱,仿佛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孟初长吁,没想到沈清越会问这个。对她而言,这并不难回答,难的是回答之后,他会怎样,他们又会怎样。

    无论如何,她必须实话实说。

    彼此相爱。

    “我和他是…………世交,我们…”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越慌张地打断,他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又好像是终于想通了,深吸一口气,他说:“到此为止吧。”

    “如你所愿。”

    “我不会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