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隐隐约约地知道,起先自己被送到了校医院,灌了水和止痛药,后来没有缓解,又去了市一医。
做胃镜。
本来就已经痛到想自杀了。
做胃镜的痛苦就相当于一根粗绳从喉咙一直插到了她的十二指肠,然后这根绳被人从中间切开,反方向拉扯。
喉咙不是自己的,胃不是自己的,脑子也不是自己的。
无涯的痛感里她没有丝毫力气,整个人瘫软着,或是在某个人的身上,或是在医护床上,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牙齿是用力的。
也就是在今天,她才知道咬紧牙关不是夸张,也不是比喻,它就是事实。人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就是这样撑过去。
直到有东西撬开她紧咬的牙齿,送上来一块肉垫,鲜嫩多汁。
她当然是毫不犹豫咬了上去,牙齿嵌入血肉。身体越痛,咬起来越用力。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的牙齿才又被撬开,灌了麻醉,塞进胃镜。
异物感和不断的干呕让她神志稍稍清醒,她想到今晚的晚间新闻会怎样概括这件荒唐事;想到让婷婷帮忙留的早餐;她甚至开始想,看到这样的自己,沈清越大概是不会想再追她了。
稍稍转好的时候,孟初听到了父亲和人谈话的声音。
“我的女儿我是知道的。”
“她虽然有时比较随性,但是从小学到初中也从来没有给老师和同学添过麻烦。”
“她不是突然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相信我的女儿知道怎样应对追求者。”
“所以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被罚跑操场?”
“现在周校长也在这里,希望老师您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这谈话不止她听着,沈清越也一直听着。
提到追求者的时候,孟爸爸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惊胆战。
那边一结束,孟爸爸就走过来,问沈清越:“就是你在楼梯口堵我女儿?”
沈清越挠了挠头,不可置否。
“还是谢谢你一路送她过来。你的手臂,要不要包扎一下?”
孟初的牙印深深,血肉斑驳。
沈清越摆手,退出了病房,关上门,才敢长舒一口气。
她今天对他笑了,他甚至还英雄救美了一回。但是如果没有他,她根本不用遭这份罪。
她平时那样的自持,在人前倒下就够她恨我了。沈清越又想起孟初满脸泪痕的样子,忍不住闭了闭眼,咬了咬牙。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孟初咬的那样狠。
而他竟然庆幸她咬的这样狠。
或许应该让这伤口溃烂,永不愈合,才能偿还她今天所受的,由他带来的痛苦。
如果不能给喜欢的人带来快乐,这种喜欢还必要吗?沈清越问自己。
那边孟爸爸等到门被合上,才开口对着病床问:“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孟初答。
“跪下。”
孟初立马掀开被子,顾不上打着点滴的手,翻身下床,扑通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