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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还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在盼着朕死……”

    “儿臣不敢!”

    魏弛赶忙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魏沣又接连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道:“敢不敢和想不想是两码事,朕心里清楚得很。就像当初你皇祖父病重,朕也不敢,但朕心里想啊。”

    他说到这又笑了笑,嘴角耷拉的皮肉扯了扯,像干枯的树皮一般满是褶皱:“怎么能不想呢?他不死,朕要如何登基呢?”

    这句话之后,满殿下人纷纷打了个寒战,低垂的眉眼间露出惊恐绝望之色。

    他们这些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最后注定要么殉葬要么去看守皇陵。

    如今看来……只有死路一条了,不然魏沣是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的。

    只有把他们都当成了死人,才会肆无忌惮地想说什么说什么。

    魏沣并没有去看这些下人,继续说道:“姚小姐虽然贤良淑德,蕙质兰心,但性格软弱,过于柔顺了,朕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你册封她为太子妃的。”

    “可姚太傅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如今膝下只剩这么一个独女,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着,若是让她做侧妃,势必会引得姚太傅不满,将来君臣不合。”

    “所以……只有朕死了,你才能封姚小姐为正妃,这也是你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不封妃的原因,是也不是?”

    “儿臣不敢!”

    魏弛依然跪在地上,额头始终抵着地板,似乎除了这句再也不会说别的。

    魏沣轻笑,抬了抬手:“好了,起来吧。”

    魏弛这才起身,依旧恭谨地站在他身边。

    魏沣刚才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有些累了,坐在床上歇了一会,这一歇便又开始昏昏欲睡,眼看眼皮要阖上的时候又一激灵醒了,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又重新开了个头。

    “放眼满朝文武,没有比姚太傅的女儿更适合你十四叔的人了。”

    “你十四叔,骁勇善战,国之栋梁,势必……要高门贵女才配得上他,门户低了,难免被人说……朕这个兄长,亏待了他。”

    “可朝中重臣,多结党营私,谁还没点自己的私心呢?倘若……他与别人结成了姻亲,对你……难免不利。”

    “唯姚太傅,膝下无子,又忠心耿耿,且还与十四,素有恩怨,即便成了姻亲,也断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背主做窃,图谋不轨。”

    “更何况,”他笑了笑,轻咳两声继续道,“十四这些年一直防着朕呢,只要是朕赐婚的女子,他势必不会善待,更不会亲近。他不善待,姚小姐的日子就过的煎熬,姚小姐煎熬,姚太傅就心生忧虑,痛苦折磨,对十四也就更加不满。”

    “他对十四不满了,与你便也更亲近了。朕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赐婚的人是魏沣,姚太傅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就算心中有什么微词,也不会迁怒到太子魏弛身上。

    届时魏弛再找机会适时的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些对姚大小姐的愧疚和不舍,说不定更能获得他的好感,拉近彼此的距离。

    魏弛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魏沣等了片刻,见他不语,便道:“那朕换个说法,皇位和女人,你选哪个?”

    ……

    半个时辰后,魏沣躺在床上睡熟了,殿中一片安静。

    魏弛这些日子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代他上朝处理朝政,下朝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将朝会上大臣们说了什么事无巨细地告诉他,等他困了便侍奉在旁,直至夜深才离开,回去后还要批阅奏折,算下来每日歇息的时间两个时辰都不到。

    便是铁打的身子长此以往也熬不住,他站了没一会便晃了晃,眉头微蹙,面色不大好的样子。

    一旁的内侍看到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低声说道:“殿下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陛下这里有奴婢等人守着呢,若是有事奴婢就让人去叫您。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不能也病倒了啊,不然谁又来照顾陛下呢?”

    魏弛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那本王就先回去了,这里劳烦刘公公多照看着,父皇醒后若是找我,就立刻派人去告诉我。”

    “是。”

    刘公公躬身应道,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魏弛一路回到了东宫,进入自己的殿门之后,从怀中掏出帕子将拿过痰盂的那只手用力擦了擦,擦完后将那帕子直接扔给了下人:“拿去烧了。”

    下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接过帕子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

    永昭五年腊月初三,素有大梁战神之称的秦王魏泓携三千靖远军进京,军容整肃,甲胄森严,三千人便似千军万马般,让人望而生畏。

    为首的秦王更是面似寒铁,目若寒星,虽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却也同时生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肃之感,让一众围观的年轻女子不敢轻易靠近,更不敢投出手中罗帕。

    魏泓卸甲进入宫中,垂眸步入殿内,跪地施礼。

    久病卧床的皇帝魏沣为了见这位王爷,硬撑着病骨登上了已离开多日的朝堂,坐回了空置许久的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