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诗作画我也不擅长,过去了反倒减了她们兴致。”
“嗤,你不擅长,她们不带你,她们又有哪个是真正擅长了?”黛玉撇了一眼那画桌上几人,浅浅一笑露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
迎春呆呆地看着林妹妹,心里又是惊异又是羡慕。她惊异林妹妹没了生母、寄人篱下却能从不伏低做小、唯唯诺诺地活着,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不由地生出几分羡慕,却又羡慕不来。林妹妹有天仙似的的容貌才情,又有老太太疼着,自己不一样。本就无才无貌,何必去做讨人嫌的?
时间长了,迎春自己也没发觉,她已经变得越来越不愿意往人前去凑。明明是府中几个女孩里除了元春最大的,长房庶长女,却一味地往后躲,站得比惜春还要远。有时候府里大人带姑娘们去别府做客,偶尔有几次忘了带上她。她也不生气,反倒是带她出去她会不自在。
“二姑娘,二姑娘在吗?我们找二姑娘。”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几个正在兴致勃勃吟诗作画的姑娘十分不耐烦地朝门口那煞风景的下人瞪去。几个府里的下人领着几个眼生的媳妇子鱼贯而入。
惜春不悦地搁下那笔,“不画了,真是没了兴致。”
迎春见是因为自己,惹得大家失了作画的兴致,不禁有些羞赧惭愧地低下了头,又好脾气地冲着惜春笑了笑。惜春却不领情似的,将那画了一半的画作团作一团。黛玉看在眼中,轻轻地“嗤”了一声,白了惜春一眼,不屑地别过脸去,在石桌子上摆弄起几朵腊梅花来。宝钗站在一旁暗暗地看在眼里不做声了,宝玉左右看看、见二姐姐可怜想要做个和事老劝劝几位姐妹,探春却抢先开了口,“你们找二姐姐什么事?”
为首的媳妇子是贾三家的,心里不由纳罕:这迎二姑娘明明是姐姐,怎么反倒被妹妹甩了脸子?这四姑娘人不大,脾气倒不小;二姑娘还没开口,三姑娘倒跟主人似的开了口;这薛家姑娘近日不是不少下人都传说为人最是和善么?年纪又长两三岁,怎么这会子不劝着几位姐妹?也从来不见这位薛家姑娘拉拢自家二小姐。
贾三家的,对着其他几位公子姑娘陪着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径直走到迎春跟前,“二姑娘,大老爷让把这些物件送给您。”
迎春惊诧地站起身,“给我的?”
“是啊,都是大老爷给您买的。还特意吩咐了一定要亲自送到您的手里。如果您不喜欢,可以现在就退了,老爷再跟您买新的。”
惜春不屑地“嗤”了一声,冷笑道:“我倒是什么事情,就是送东西过来啊?送回二姐姐屋里不就完了,何必巴巴儿地跑这里来?”
探春也深吸了一口气,小大人似的对媳妇子道:“你们送过来,二姐姐在这里也没法挑,还得让丫鬟给送回去。何不直接送到你们屋里,再唤二姐姐回去好好看看?”
言下之意,真是多此一举,打扰我们了。
迎春也觉得有道理,正要对那媳妇说话。贾三媳妇却先笑盈盈地开了口道:“各位姑娘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我们只听大老爷的吩咐,大老爷让我们当面送给二姑娘,我们就送给二姑娘。”心里却冷哼道:还用得着你们两个说?这点子道理我会不懂?赦老爷特意吩咐就是要当着你们这几个的面送过来,让你们几个也眼馋眼馋什么叫父爱如山。
这么一来,宝玉反倒有了兴趣,“是些什么东西?”
贾三媳妇向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几个媳妇丫鬟捧着东西走了上来。宝玉和几个姑娘都纷纷看去:有玲珑坊的两套成衣、四匹绸缎;玉人歌的胭脂香粉;紫云轩的头面首饰,皆是京中年下时兴的款。还有一些波斯商人、东瀛商人贩过来的折扇、玻璃球。旁的倒没什么,只那一面法兰西的小镜子引得几个姑娘心直痒痒,那镜子面可比铜镜亮多了,背面还是西洋的花纹;匣子里放着一个小绿琉璃瓶子,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宝玉好奇地拿着这绿琉璃瓶子问道:“这是何物?”
贾三媳妇身后一个跟着的媳妇子笑道:“是大老爷托人从松江府带过来的西洋玩意儿。宝二爷,这闻着香,夏日里抹了还蚊虫都不碰。”
宝玉顿时觉得惊奇。
黛玉抿了抿嘴,轻轻推了一把呆呆站着的迎春,“瞧瞧这兔毛的披风、手套、帽子,和这个一笔啊,我今儿披着的披风可就成了乡野村婆了。”
被黛玉这么一打趣,迎春不由地红了脸,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与温暖。这真的都是爹送给她的吗?爹也会送她东西?爹会送她这么贵重的物件?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人,嘴上说着不羡慕,身体却很诚实。
探春平日里最为要强,王夫人待她也像嫡出一般,什么好东西给她。饶是她这么个荣国府里富养的,也没见过这么多稀罕的西洋、东洋小物件,还有那个绿琉璃瓶子。夫人待她虽从不缺吃短穿,可爹却也从来没有如大伯父待二姐姐这般待她。不知怎的,探春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黛玉心里倒不是很羡慕,在扬州的时候,爹爹待她也是这般。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